在大梁,跑江湖的遠不像想象中那般瀟灑自在。都說江湖人豪爽大方快意恩仇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但若是吃得飽穿得暖家裡還有個小媳婦暖床又有誰願意把腦袋拴褲腰帶上過日子呢?
沒看到那些混出名堂的江湖前輩都紛紛遠離江湖,要麽金盆洗手要麽創個什麽家族門派之類的東西再不過問江湖事,真以為人家是老了提不動刀了?人家是攢夠了錢回家享福去了。
要說江湖人也挺可憐,闖江湖的總得講究那個什麽名聲,哪怕餓得前胸貼後背老眼昏花了也不敢行那雞鳴狗盜的事,唯恐敗壞了自己名聲受到他人唾棄,成為江湖上的笑柄。
不信?
看對面那攤子,舞劍的少女都餓得兩眼發黑了卻還是得堅持賣藝,好討個賞錢好去填飽肚子。可她這攤子在長安城支了也有些時日了,城內居民早就看得失去了興趣。她現在就指望趁著趕集多掙點盤纏好換個地方。畢竟武藝不夠高深,即便換了個地方少女應該也會一直處於一個賣藝—厭倦—換地方—賣藝的死循環。
托浩然學宮那群使劍的文人騷客的福,世間大多數使劍好手都以漢八方長劍傍身,部分家傳劍法特殊的劍客會選用更加輕靈的四方長劍或者更加厚重的六方長劍。而使用雙手劍的劍客更是稀少,堪稱萬裡挑一。而眼前的這名少女,使的就是雙手劍。
從古怪壯漢搭的攤子出來,難得看到一個使雙劍的劍客,孟開陽不免有些好奇,在少女攤前駐足。
瞧著自家哥哥似乎對眼前的少女產生了興趣,寒酥也跟著停下腳步看向攤子中央舞劍的少女。少女長相一般皮膚微黃,肌肉勻稱,一身白衣洗得泛黃。這有啥好看的啊,女孩心頭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哥哥,卻見孟開陽神情肅穆雙手微張輕輕舞動,似在想象自己正在與舞劍少女對戰。
瞧著攤子來了幾個生面孔,少女心頭微喜,手頭雙劍舞得虎虎生風,只求能多討幾個錢好吃頓飽飯。
剛看幾眼,少年臉上便流露肉眼可見的嫌棄與遺憾,回過神後便徑直離去。
瞧著剛剛到來的看客剛剛站定卻又直接離去,少女心頭微惱,自己多年習得的雙手劍術就這般無趣?
少女不甘心,於是大步流星擋在二人身前使出一計金蛇出洞。
金蛇出洞乃是劍的刺擊,通常是在另一柄短劍撥開對手的進攻後,趁其中門大開時使的招式。要求右手食指、無名指、小拇指握住劍柄頂住劍格,食指中指按在短劍側面往前刺,鋒利的劍鋒看起來就像使劍者手臂的延長,往往能打對手個措手不及。
而劍鋒抵達極限後使用者翻轉手腕,劍尖便會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再次向前。其過程中看起來就像是高高拱起背部的毒蛇撲咬獵物,危險而迅速。
因為此擊觀賞性極強且對當事人衝擊力極強,這招經常被少女用作挽留看客的手段,當然,挽留的並非是直接面對這招的人。
每當看客惹得少女不快,她總會衝著人家腦袋使出這招金蛇出洞,現在將對面嚇得愣住後收回劍鋒,隨後在其對長舒一口氣時再次刺出,在對方一身冷汗中將劍懸在其眼前。
當事人往往會被嚇得不知所措,更有甚者會屁滾尿流。但其余看客們只會紛紛叫好。只要遭殃的不是自己,他們非常樂意看別人被嚇得失魂落魄的模樣。
瞧著近在咫尺的開陽,少女嘴角微揚,她已經忍不住想要看到這個少年在自己劍鋒之下痛哭流涕了。
第一擊已經刺出,目標正是眼前那神情淡漠的十三四歲少年郎。開陽看著刺向自己的劍鋒,目光急速看向來者的步伐。這擊會停在自己身前半米處,孟開陽心頭篤定。
而之所以讓他如此淡定,是因為他並未從少女身上感受到殺氣。
果然,少女第一擊在孟開陽身前半米處停滯,少年不禁有些得意。瞧著眼前少年面不改色,少女心頭微惱,往前又是一步,手腕急速抖動,金蛇出洞第二刺陡然而出。看著白衣少女似乎真的打算取走這少年的性命,圍觀眾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莫非這是尋仇不成。
孟開陽簡單看向少女腳下又劃過其右臂,嘴角微揚,此擊會在自己眼前五厘米處停住。
也許是久餓的緣故,少女眼前突然一黑,手頭短劍竟脫手而出,宛如一道流光朝著少年腦袋飛去。此擊若是命中,非死即殘。
孟開陽嘴角剛剛揚起,突然心頭產生一絲悸動,背上汗毛直豎。少年眼中寒光一閃,瞥見短劍脫手朝著自己眉間刺來,心頭微駭,電光火石之間使出一招鐵板橋將這招躲了過去。
瞧著短劍脫手,圍觀眾人嘴唇微張,似是已經做好呼救準備。卻見少年使出一招鐵板橋,飛出去的短劍貼著少年鼻梁而過,不由得合上嘴,再次張開時雷鳴般的喝彩聲響遏行雲。圍觀眾人似乎是把兄妹二人當成了一起表演的托兒。
白衣少女眼中剛剛恢復神采,就見到數不清的銀錢朝著自己扔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著眼前少年劫後余生的神情,少女知道自己那劍應該是空了。
少女收攏錢財裝進一個小麻袋裡,數都沒數就全都塞到開陽懷裡,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在下學藝不精讓你受驚了。這些算是我的賠償。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圍觀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倆人並不是一夥的,掌聲喝彩聲更進一步,將其他攤子上的看客全都吸引了過來。
孟開陽也不推脫,伸出接過裝滿銀錢的袋子往裡一瞧。好家夥,密密麻麻的銅板少說也有上百枚。不過更讓少年驚喜的是其中摻雜的幾抹銀白,一兩銀子的價值遠超這袋子裡的所有銅板(一兩銀子一千銅板)。孟開陽四下望去,見到一衣著精美的紅袍少年站在人群中,面帶微笑雙手在胸前上下起合。兩者目光交匯,紅袍少年眉目含笑下巴輕點,似是在說功夫不錯。
考慮到少女並非有意,更是將所有打賞分文不留全都遞給自己誠意十足。孟開陽從袋子裡取出一兩銀子遞給少女,“先去吃點東西,你餓得站都站不穩了還怎麽掙錢?其他人可沒我這般好的運氣。”
確實是運氣,那個距離哪怕是孟開陽也是懸之又懸的躲了過去。換作一般人多半是把自己給折了進去。不過這也給少年長了個記性,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必要的情況下不要再行這危險之事,否則一旦失誤可能自己就丟掉了性命。
少女推脫不過隻得將銀子收下,也許是歉意亦或者是愧疚,少女神情扭捏表情羞赧,“我叫邢丹,你的名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