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獲勝後並未驕傲,亦沒有出言諷刺。
而王銳輸得也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堯雙眼微眯,憨厚的臉上不曾牽動,只是一雙虎目賊溜溜地轉著。若斷言鐵衣之人都是耿直憨厚之人,那便大錯特錯了。堯的外表的確是極好的偽裝,實際上堯的心思縝密不已;此時一個想法已然浮出腦海。
風凌看向台下的堯,發現堯也是看著他,他一見那沒了醉意的堯,便像如臨大敵一般。
“此人是高手。”風凌面色凝重,雖在禦街上已是出手過一次,但他知道那種程度的試探,對於堯這種功力的人來說,全然無用。
“這位鐵衣朋友,可有興趣與我切磋一二?”
堯看了看王銳,確認他無礙之後,緩緩點頭,認真道:
“風兄先靜休二刻再與我比試也不遲。”
風凌望見了堯眼中的那七分真誠三份賊意,也是一笑,拱手道謝,便原地盤坐調息了起來。
堯心知王銳無事,但還是故作姿態,上前詢問道:
“王兄,沒事吧?”
王銳此時還沉浸在剛剛一戰之中,似又有所悟,並未說話。堯將王銳的思考模樣看在眼裡,如此天資之人,怪不得能愈戰愈勇!他心知戰後參悟的重要性,便不再驚擾王銳,悄聲隱息地去武器架上取了一雙凡品拳套,從台階上走了上去。
半炷香的功夫,那風凌便是站立而起,凝視著正靜靜等待著的堯。
堯望了望仍在參悟的王銳,逼音成線,用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還望風兄……拿出真正本事。”
風凌瞳孔一縮,雖未答,但細眉緊皺,心中則石破天驚。他根本不知何時漏了破綻,竟被那堯捕捉了去!強行平複了心情後,也是語氣凝重道:
“定不負兄台所望,風某也望兄台與我認真打一場。”
兩人沉默片刻,竟不謀而合地各自後退二十丈。
一般來講,與不同流派之人切磋亦需拉開不同的距離,譬如神相擅長遠程攻擊,貼身近戰則較為吃虧,而鐵衣近戰有余遠攻乏力,所以各流派切磋都有一套規定,神相與鐵衣切磋,剛好是雙方拉開距離四十丈。若是剛剛風凌計較的話,王銳則需距他三十丈才是,顯然是風凌吃了小虧。
“這位兄台如何稱呼?”動手前風凌問道,高手當然需要得到相應的尊重。
“堯。”
“那便出手吧。”風凌暗暗記下,便捧琴而立,一襲藍袍,隨風飄揚。
“風兄,小心了。”堯大喝一聲,攢足腳力,一躍天峰劈山海,赫然是那鐵衣招牌力劈之法,躍了足足十丈之遠,而未等風凌反應,又是開步頂肘靠行數丈。那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短短兩息不到便將二人四十丈的距離縮短了半數。
風凌駭之,連忙凝神。此時堯還未進他招式涉及范圍之中,但對方乃是擅長拳腳之術的鐵衣,自然不敢再靠近一分。
堯右拳緊攥,收於腰間,其勢千鈞,力可碎嶽,而後悍然一記衝拳,金黃的內力在申時的陽光下璀璨奪目,帶著他人便又是猛地向前推進數丈,竟不惜以力劈、破軍、開山衝拳三招為代價也要近那風凌的身!
此時二人僅有十余丈之遙,風凌連忙故技重施,一式高山流水就欲將那直奔而來的堯冰凍。就在那寒冰內力即將擊中堯時,他衝勢一收,右臂橫舉,化內力為鐵壁,只聽音爆聲乍起,叮叮當當地敲擊在那透明盾牌之上。
風凌見堯有意縮在那龜殼之後,頓時三招齊放,一式霜寒羽碎,一式平沙落雁,一式陽關三疊,緊接著又是一記羽碎,欲用冰火兩重天來弱化堯的鐵壁;頃刻之間堯周圍五丈方圓一半冰封一半火灼,上方甚有火鳥墜下,紅藍之色染得那天亦是變了臉,堯的內力鐵壁頓時淹沒在了冰晶火海之中。
堯此時也是大為頭疼。即便是用了這鐵壁禦術,那冰火之味也是極為難受。
“人若是在極寒極熱之中切換,需有一個過程。”堯想起鐵衣武技宗師宗澤如此說過,“但若先將你埋入好水川黃沙之中,再瞬間將你丟入昆侖虛的極寒山頂,你的身體就會因此而崩解。”
“這四招下去,似乎還不能瓦解他的鐵壁。”風凌暗想,若當再一招陽關三疊灼燒而出,便是是時候動用絕招了。神相派有一絕學,名曰琴動五音;五音,即“宮、商、角、徵、羽”,亦有“唇、舌、齒、鼻、喉”一說。但神相僅將內力注入“角徵羽”音之能,以弦成音,以音為曲,以曲成招,以琴製敵。而“宮商角徵羽”亦對應五行“土金木火水”,風屬木則為角,火為徵,冰屬水則為羽,“角徵羽”三音高昂,極易注入內力。需三角音便能奏曲“洞庭相思”以加強身法;三徵音便能奏曲“鳳凰展翅”,乃大范圍火攻;三羽音則奏“瀟湘水雲”,化解對手攻勢;若是四音互不同,則曰雜彈,此時內力逆流,身陷險境。簡而言之,三音各有不同功效。
此時風凌便已是施了“羽羽徵徵徵”,這一招鳳凰展翅是勢在必行。
“去!”風凌一聲大喝,那炙焱之音便聽其號令,化為一頭火鳳,直撲堯而去,頓時堯投身熊熊火海之中,不見蹤影。
這招威能之大,甚至驚動了沉思的王銳,王銳看著漫天火光,著實著急得緊,但切磋亦不能插手乃是江湖規矩,因此也只能在台下乾瞪眼。
就在風凌自覺勝負已分之時,聽聞一聲悶響,旋即一道內力勁流激射而出,風凌應聲倒地,一臉茫然。
“是鐵壁八卦掌。”王銳識得此招,鐵壁吸力後借力打力的反擊一掌。
風凌雖是被打得倒地,但神志仍清,拍地而起,一式凌波微步便想向後撤去,哪知火海中忽得金光湧現,仿若遊龍翻滾,一道身影迅馳而出,一拳已經狠狠地揍在了風凌的腹部。風凌隻覺腹部劇痛襲來,連忙後撤,哪知此拳乃是第一拳!即使他已經用凌波微步後撤,第二拳還是狠狠錘擊在了風凌肚子上。
遊龍盤打一共四拳,第一拳擊中,後三拳亦是必中,宛若遊龍纏身,淵蛟強鎖。也不是沒有克制之法,只是那風凌此時被那兩拳打得直吐酸水,眼前發黑,根本無暇顧他。
第三拳,第四拳……四拳齊出,在一息間打完,而最後堯則又是一發巧勁衝拳,直接將風凌打得連續後退五步才站穩。
“咳……”風凌猛地咳出一口血,已然受了輕微內傷。
“為何……你的遊龍盤打拳法……有五拳……”風凌面色難看,臉色發白,不解道。
“因為我在遊龍四拳盤打後,還加了一式寸勁衝拳。四拳之勢迅猛,寸勁能順勢而出,威力大增。”堯也是狼狽不已,身上衣袍被燒得四處是洞, 皮膚也是被熏得漆黑,甚至頭髮都被烤焦了一些。
“我……敗了,服了。”風凌顫巍巍地取出一瓶丹藥服下,臉色方才稍緩。
堯則走近那風凌,認真道:
“風兄武功高強,思維敏捷,不如加入我兄弟倆,日後一起辦神侯府的案若有風兄相助,必如得神助。”
風凌細細思索了一番,此二人品行尚可,雖醉酒粗言,醉至興極,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王銳實力尚佳,但悟性極強,戰後之悟風凌也是看在眼裡,驚在心裡。而這堯內力高強,怕是已快五階,這拳頭他挨著也是著實吃不消,若此與二人迎敵,他二人乃是近身好手,他則遠攻極佳,定能相輔相成,威力倍增。
“如此甚好!風某也是孤家寡人一個,便隨王兄風兄一同在這江湖上闖些名頭!”風凌欣然允諾,也是豪邁出聲。
王銳早有此意,聽風凌已是答應,更是喜出望外。
“好!好!好!我們三人一見如故,待會兒再去那醉月軒點三壇老酒!”
“啊?王哥……還喝啊?”
“喝啊!他媽的你不高興嗎?有老風這麽強力的同伴,我臉都笑爛了好吧?”
“喝!王哥說喝就喝!”
“哈哈哈,若是陳年老酒,小酌一番也未嘗不可。”
“聽見沒,風兄弟已經答應了,你就別像個娘們一樣嘰嘰歪歪了。”
黃昏中,三人結伴而行,身後的影像三炷香般拉的細長。
命緣多舛,能在茫茫江湖之中得識,亦是上蒼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