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收到消息的雛龍早早便向神侯府去了。
雖只是讓領頭人前來,但神侯府外亦是從門口排到了勾欄瓦肆。
虹橋上的商販,望著這聲勢浩大的一字長龍,面面相覷,不知這些家夥又是在搞什麽名堂。
領頭人們大多在交談,這些人大多都是能言會道的人精之輩,如此便能與其他領頭交好,相互招呼。而也有無言寡語,似是不聞之人,只是悶頭排著隊,那社交便與他無關。
“……貴隊若是日後有難,我等必將傾力相助。”
“如此甚好!甚好!”
諸如此的對話幾乎發生在每一處,那領頭人大多皮笑肉不笑地開著空頭交子,亦或是假惺惺地相互吹捧,也有人言語詭譎,話頭暗藏深意,令人難以揣測,若是此時有人描繪其內心活動,怕是能塞滿一整卷書,有人握手言歡,有人惡語相向,有人添著砝碼,有人獻媚示好;眾生百態皆在這一字長龍中,彰顯得淋漓盡致。
雛龍雖表面上冷著臉不願交涉,但暗地裡也是聽著。她雖不喜這世故之事,卻深知打探情報的重要性,因此也是暗暗地聽著。
“……有一隊,六人皆是五階之人,手持絕世兵器,那日我只是遠遠瞟得一眼,那碎夢大弟子便心有所感,殺氣頓時爆發而出!仿佛便想立刻出手斬了我這顆人頭!駭得我連忙上前賠禮道歉,才僥幸免除一死……”
“有好事者給這些人排了個百強榜,還有人弄了個千雄榜,記錄了這些絕世高手的容貌、裝備甚至武學。”
“唉,我等勢弱,沒有五階功力,日後怕是只能任人魚肉……”
“是啊,這些人多數橫行霸道,偏你又無可奈何,敢怒不敢言。”
這些組隊之人中似是也分上了三六九等,以無五階為四等,有五階為三等,半數過五階為二等,全員五階為一等,在不經意間也是展開了無形的比鬥。以此推算,雛龍六人則是屬於三等隊伍,屬於勢微一方。
“有人拿到神侯府卷宗了!”此時一男子面色陰沉地捏著卷宗,從府上走了出來。
“你瞧那人臉色難看,究竟是什麽樣的卷宗會讓他如此?”
眾人看著那名臉色難看的領頭男子,不禁開始對那案子感到好奇。
“又有人出來了。”一位婀娜女子也是手持卷宗走出神侯府,雖表情不多,但眾人還是能尋得一絲怪異的氣息。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陸陸續續有人握著卷宗出來,有的人一言不發,快速離開;有的人一臉愁容,有些泄氣;亦有人滿臉怒意,當場將這卷宗撕碎開來。
連續的異常反應看得眾人也是心頭微沉,究竟是何等滔天大案才能難倒這些身手不凡的高手?每個人心裡都是存著疑慮,漸漸地也沒人說話了,本是熱鬧的長隊,如今死寂般寧靜。
雛龍將那些人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有些焦慮了起來。因為方才好幾個五階高手都是如此這般,這案子若不是太難,便就是另有玄機。
過了約一個時辰,終於排到了雛龍。雛龍也是深吸一口氣,緩緩步入。
滿是紅色記號卷宗的案牘後,一個坐輪椅的男子與一個高大魁梧的壯漢並坐,但雛龍隱隱感覺還有兩雙目光在暗處注視著她。她上前,抱拳行禮道:
“謫仙島龍吟派,執法青龍堂弟子雛龍,見過各位捕爺。”江湖人多稱四大名捕為大爺,二爺,三爺,四爺,而不是以官家的禦封之職來稱呼,
自然有著他們的道理。 “這女娃有點意思。”暗處的追命咽下一口老酒,輕笑道。
鐵手眉毛一挑,龍吟弟子?龍吟本是因事封山了才對,而如今卻是出現了一名青龍堂執法弟子,確是令他感到微微詫異。
“如實上報隊員姓名、流派以及功力,若有作假定當深究。”
“是。領頭雛龍,龍吟,五階初期;隊員周小發,碎夢,四階初期;隊員苓青,素問,四階中期;隊員王銳,血河,四階後期;隊員風凌,神相,四階後期;隊員堯,鐵衣,五階……中期。”雛龍落落大方地說道,只是說到堯的時候,語氣之中有些猶豫。
這隊伍配置令無情也是有些奇怪,其他隊伍大多是配以兩名碎夢或兩名神相,更有甚者乃是三名同流派,這樣配隊的好處當然也是明顯的,其攻擊不俗,面對任何強敵都有一戰之力,而雛龍這隊伍雨露均沾就有些平庸了,攻堅不足,後勁無余,這樣的隊伍雖有兩名強力高手,但短板亦是明顯,注定上限不高。
無情深深地看了一眼這位年幼的龍吟執法堂少女,略作思考,出言道:
“你可知一周前,龍吟派便召回所有在外執法弟子?”
“晚輩知曉,但身有島主委托,恕雛龍無可奉告。”雛龍抱拳低頭, 姿態謙恭。在四大名捕這樣的十階高手面前,她不敢惺惺作態。
無情與鐵手稍稍交換了一下目光,鐵手眼中露出詢問之意,無情則微微點頭。片刻後,鐵手進屋拿了一卷紫色卷宗與六枚令牌出來遞向了雛龍,未等雛龍雙手接過,那無情便面無表情地說道:
“此卷宗上之案已標明線索與目標,無論死活。此案需一周內破除,超時便失去在神侯府行事的資格,亦不會有俸祿報酬。此令牌乃是臨時令牌,結案後方可換取正式令牌,行同九品武官;若是失敗,則需上交神侯府;死人的由活人帶回來,若一月內無音信,神侯府自會派人,但隻攜令牌歸來。龍吟弟子雛龍,你此時仍可拒絕,但一旦接受,便是開始計時了。你可知曉?”
雛龍雖是心有準備,但還是沒想到竟是如此鐵血無情的規則,不禁雙手懸在了空中。她額間微微有些冒汗,低頭細細思索著:這案子若是沒破,等同於失去了在神侯府發展的資格;如果一個月內沒能交還臨時令牌,神侯府就會派人回收,恐怕也會回收存活之人的性命。但如果在規定時間內破了案,便可以拿到同九品武官一樣的俸祿,算上各種糧食匹絹,少說也能一月拿近三十兩銀子,比周小發那勾欄瓦肆一周半貫銅錢的活不知體面了多少倍,實屬是風險與危機並存。
短暫權衡後,雛龍雙手接過卷宗與令牌,堅定道:
“我已知曉。”
“好,那便期待你們能平安歸來。”無情笑了笑,向雛龍擺了擺手,似是在與將死之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