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是……真實存在的?”艾德眯起一隻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我為什麽不是呢?”希爾薇得意洋洋地轉著筆。
她笑起來的模樣很像奎茵,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都長著尖尖的犬齒。
“我以為你隻存在於我的意識當中……你懂的,就像看不見的朋友。”
艾德一度想要上前親手摸摸看,但考慮到對方是女性形象,動手動腳實在有些失禮:
“你能接住我丟的硬幣嗎?”
他從口袋裡拿了一枚零錢,輕飄飄地拋了過去。
“小事一樁。”希爾薇伸出兩根手指,輕而易舉地夾住了半空中的硬幣。
“呼,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艾德攏了一下前額的頭髮,對著拳心吹了一口氣。腦海中的火焰文字雖然也很神奇,但現實中活生生出現的人就完全是另外一個維度了。
“真的?你寧願相信一枚金屬圓片真的存在某種價值,也不願意相信虛擬程式可以變成黑頭髮紅眼睛的美少女嗎?”
艾德不想和她多說廢話,連忙伸手打住:
“行了行了,將來我們有的是工夫探討社會科學,可是我的兩位同事晚一點兒就會回來,我該怎麽解釋房間裡多出來一個女人?”
“這個嘛……”
希爾薇向後靠去,用兩隻椅腿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柔軟的發絲如黑色瀑布般沿著椅背垂下:
“答案是不必解釋——你是我的唯一觀察者,還記得麽?一旦有任何人嘗試觀測我的存在,我就會因坍縮而消失。換句話說,除你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感知到我的存在。”
“太棒了,省去我不少事情。”
他把手杖放在一旁,坐在床頭邊,緩緩把綁著石膏的左腿搬上床。
經過羅溫醫生的治療,這幾天來他的左腿已經有明顯的愈合跡象,艾德本打算乾脆拆掉石膏,但羅溫堅持保留觀察期。
當然,這也要歸功於非凡者遠超常人的恢復能力,換作普通人沒有兩三個月恐怕別想像他這樣動彈。
“我能使用這塊寶石嗎——就像伊塞克那樣,這樣做會存在風險嗎?”
艾德靠在枕頭上,將右手枕在腦後,凝視著手中門蒂洛薩的雙瞳,那沒有溫度的火焰在晶壁之中緩緩流動,就仿佛血液流淌於血管中。
“當然,風險無時無刻不存在:雨天出門會被雷劈死,白天出門會被車撞死,就連你喝茶水都有被嗆死的可能性。風險並不可怕,重要的是它可否被接受。”
希爾薇從椅子上轉過身來,手肘搭在椅背上說道:
“……這枚晶體本身並沒有被汙染過的痕跡,而且伊塞克成功使用過它,說明這件聖物大概率是可以被安全使用的。我們大可一試,一旦出現問題,我可以強行中斷你的夢境。”
強行中斷夢境類似於主動休克,對神智的負擔極大,甚至會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損傷,但總好過最壞的情況。
這樣的代價是艾德承受得起的。捫心自問,他絕不能算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
“好吧,那就試試,希望我不會因為試試而突然逝世。”
閉上雙眼,如今他已經可以輕車熟路地進入睡夢狀態,不到一分鍾便進入了思維殿堂。
在夢境裡,門蒂洛薩的火紅雙瞳竟然直接鑲嵌在了他的掌中,融進血肉之內。與在現實世界時的平靜無害不同,此時兩枚瞳仁瘋狂蠕動著,令人感到一陣心理上的不安。
正當艾德感覺不妙想要退出思維殿堂時,兩枚瞳孔忽然恢復了協調,分別凝視著他的雙眼。那一瞬間,就好像有無形的手臂抓住了他的意識,將它從軀殼中撤出來。
這種感覺新奇而驚悚,即便他已經多次用『傀儡』秘文進入過不同的軀殼——獨眼蜘蛛、黃蜂無人機,卻從來沒有過被某種精神上的外力拖拽過去的體驗。
當拖拽感消失後,艾德發現自己回到了偵探所的房間內。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由於本體在休眠中,希爾薇不見了。另一個自己還躺在床上,左腿還上綁著厚厚的石膏,看上去又滑稽又笨重。
只見本體手中的門蒂洛薩之眼閃爍著淡白色的火芒,始終凝視著自己。艾德嘗試著躲開它的注視,那兩隻瞳孔卻不斷隨著他的移動而轉變方向。
他低頭凝視著雙手,手掌有些模糊失真,或許是由於夢境的投影在現實的影響下並不能完全穩定。但這並不礙事,重要的是他能否與現實世界中的物體互動。
艾德伸出手掌,握住白鴉手杖,那熟悉的溫潤觸感從手掌中傳遞過來。輕輕提起手杖,與平時的感覺別無二致。
既然這樣,那受到的傷害是否也會呈現在現實世界的軀體中呢?
不知該說是有實踐精神還是腦袋瓜子抽筋,艾德頗為手賤地拿起手杖,對著自己的左腿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嘶——
骨骼處傳來一陣劇痛,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在一旁做夢的“自己”,左腿也應聲抽搐了一下。
行吧,科學實踐總要有犧牲……看來羅溫醫生說的是對的,我的腿確實還應該再多養幾天。艾德充分理解到了遵循醫囑的重要性。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通過虛妄之鏡和『傀儡』秘文所控制的倒影,但倒影既沒有觸覺,也不能拿起或使用其他物體,即使幻象被摧毀,本體也不會受到傷害。
他試著走出房間,卻發現一旦脫離了門蒂洛薩之眼的凝視,自己的力量就會極速衰退,仿佛冰消瓦解:
看來夢境投影最大的問題在於必須處在寶石的視域范圍內,任何受遮擋的地方都無法到達。
在狹窄筆直的通道中固然強大,但要是進入了複雜的巷道和房間內,必定會寸步難行。除非像伊塞克那樣,利用炎妖之類的召喚物替自己引導視野……
比如獨眼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