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衙,
燈火通明。
主事堂的門大開著,
地上的影子隨著燭光搖曳而動。
段天德匐在案台前,正執筆書寫著案卷。
清河縣大大小小的案子都要經過他的手整理成冊,然後再交由縣令。
這個世界的武者都不是純粹的武夫,大字不識一個的人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武者,更別說進入官場。
練武需要對文字有一定的理解,因為一本武功秘籍涉及的東西很多。
武者還需要對人體結構有著足夠的認知,一個尋常的武者必定要掌握一定的藥理、醫理知識,因為療傷也是一門必須掌握的本領。
“老段,我回來了。”
突兀間,一道青衣人影出現在堂門口。
“老費,觀南的表現如何?”
段天德頭也不抬,直接問道。
“呵,倔驢一頭!”
老費直接走進堂中,來到案台前,拿起台上一杯茶掀開面紗直接飲下。
“你倒是不客氣!”
段天德沒好氣的抬起頭,白眼一翻看向來人。
老費默不作聲,放下茶杯,抱手在懷,那雙露在面紗上的眼睛直溜溜盯著案台上的案卷。
“說吧,情況到底如何?”
都是多年兄弟,段天德也沒有過多客氣,更沒請老費坐下,而是直接問道。
“那個劉啟,當真不是人子,禍不及妻兒,他都不懂,完全沒有一點道義!”
從老費的聲音可以看出,他年紀比段天德小得多,此刻很是憤憤不平。
由此看來,他對劉啟的成見頗深。
“老費啊,想開點!”
段天德將案卷往老費身前一推,指著上面的案子:“這案子交給觀南,你說怎麽樣?”
“老二!”
老費掃了一眼直接將案卷合上推了回去,喊出對段天德久違的敬稱,目光咄咄一字一頓說道:“不!行!”
“切,刀子嘴豆腐心,能讓你叫成強驢,老四,是觀南頂撞你了,還是沒有領你的情?”
段天德樂呵呵一笑,他對於這位兄弟在尹觀南那裡吃癟的事很感興趣。
“我沒機會出手!”
老費沒好氣白了一眼段天德,從一旁拖了張椅子坐下。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那個詭物可是我們特地安排的。”
段天德表情陷入認真,神情卻有些糾結。
這是一個局,一個早就安排好的局,目的就是引劉啟對尹觀南出手。
從決定放尹觀南出夜那時起,老費早就被段天德安排在尹觀南身後暗藏保護。
只要劉啟有任何異常舉動導致尹觀南因詭物而受傷,老費便會第一時間出手。
接下來,段天德就可以順理成章治劉啟一個瀆職的罪名,直接剝下捕頭這層職位的皮。
只要劉啟失去了捕頭這個身份,段天德就有無數種方式消除這個潛在的小威脅。
同僚不得相殘,卻沒有說不能用手段去扼殺。
段天德不似去世的尹大捕頭那般手軟,曾經尹大捕頭為了達到目的各種妥協,眼裡容得下各種沙子,最後落得身死的下場。
那些過往的不好回憶,段天德歷歷在目。
從段天德上位那刻起,一直都在做著排除異己的事,捕衙成為他的一言堂,就是他的目標。
因為,只有整個捕衙的人都是他的人,他才能穩如泰山,哪怕是有外來勢力的介入,也不能對他產生任何動搖。
當捕衙成為鐵板一塊,跟著他的弟兄們才能吃香的喝辣的,同時真正成為一把樹立在邪惡之上的橫刀。
為民除害,為民請願,除暴安良一直是他的理想,也是跟隨他的弟兄們的理想。
然而,捕衙除了獵殺鬼物算得上已經掌握斬殺大權,卻對於那些深藏在人性裡的惡涉及到了勢力范疇,就會變得舉步維艱,遭受到重重阻攔。
官官相護是常態,幫派勾結的背後藏有拿好處的官,還有世家給與扶持,世家後面還有隱藏勢力,各種勢力錯綜複雜,形成了一張有跡可循卻又無形的大網。
這張大網的剝削對象就是最下層的平民百姓。
根據段天德掌握的證據已經表明,清河縣很多詭物詭事的發生就與很多冤案、命案有關。
王二麻案件只是眾多冤案中的一個!
可即便段天德等人早就已經破案,甚至很多案件明明已經證據確鑿,可這案卷仍舊只能被縣令那邊一次次打回來不能立案。
因為沒有人申冤,更沒有人敢申冤,涉及到勢力范疇的案件,除了敬而遠之,更多的是明哲保身。
即便是知道內情的百姓們也只能私下裡議論紛紛,無人敢為王二麻擊鼓鳴冤。
很多時候,那些受了冤屈的百姓,也只能將冤屈往進肚子裡吞,因為若是選擇報官,稍微弄點風吹草動出來,將很可能會受到更恐怖的報復。
劉家勢大,門客眾多,即使是縣令也不敢去冒犯分毫,反而要時時去討好,給足多種好處。
這種憋屈的日子,段天德實在受夠了!
太窩囊!
“老二,我們都小看尹大哥的兒子了!”
直到老費將他所目睹的事情一一複述完畢,才感歎了一句。
交談中偏偏對於尹觀南沒有將詭器交給老費這事兒,段天德和老費都默契的沒有過多言語。
“那就拭目以待,既然他有如此心智,我們就可以放心給他鋪一條通天大道,一條曾經尹大哥心心念念的大道!”
段天德直接拍板,對於尹觀南的安排他需要做出改變了。
尹觀南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那是一個單純的孩子,卻不代表那孩子是真傻。
傻和單純是兩個概念。
單純是尹觀南對為人處世的空白,以及對世事看法充滿片面的認知。
原以為尹觀南會通過他設的局對人心產生一定認知,未曾想這尹觀南早就對劉啟防了一手。
既然如此,很多話就可以對尹觀南明講,甚至有些計劃也可以讓其參與進來。
……
……
回到捕衙。
尹觀南將侯三、仲大力交給夜值捕頭,順便去武事房交了佩刀,再去更衣房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徑直來到主事堂的院落。
剛到院口。
尹觀南便發現一道人影從牆頭翻越而過,那道身影有些眼熟,因為他背後那把如同齒輪一樣的武器令他印象深刻。
隨手從胸口取出破鑼,尹觀南發現一股幽黑色的氣體環繞在破鑼之上。
詭氣!
破鑼上竟然充滿了詭氣!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破鑼在尹觀南胸口存放了一段時間,尹觀南竟然絲毫沒有被詭氣侵染的跡象。
順著堂口看去,尹觀南看到了段天德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