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詭刀加身,如有神助,尹觀南此刻已經超脫了武者的范疇。
無盡的陰氣自天地間匯聚,他身上出現了無數道黑色的符文。
那些符文仿佛有無窮奧妙。
一身黑衣,一柄黑刀,黑發飛舞,尹觀南此刻比這些詭物看起來更為邪意。
方圓百米之內。
地面上的雨水結起了冰霜,寒氣升騰,雨水在空中遇寒凝結。
雪花飄飄,這狹小的一片天地瞬間蒼白。
斬詭刀賦予了尹觀南詭差之身,同時也給了他部分詭差神職的能力。
其實,所謂的詭差,其中有一些也只是強大的詭物,只是多了一個神職加身。
氣運、規則、命格之說玄之又玄,陰司是秉承天地而生,由“天道”所出,自然秉承天地氣運。
天道,這世界一切的源頭,一切之因果,萬事萬物之安排;順天道者昌,逆天道者亡。
一切的一切,上天自有安排,神職乃是天地賦予,所謂的“神”乃是天道的執刀之手、護衛者。
存在,即是意義。
消亡,只是讓意義有了結果。
上天,真的存在嗎?
吃人老詭所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它們是被上天安排出現、聽令霍亂人間的嗎?
怎麽可能?
天生養萬物,萬物何以報天?
蒼天無私!
在上天眼中萬物皆如其子,哪裡有母親毀滅自己孩子的道理?
這人間,正是有了一群有生命、有活力的人,才變得生機勃勃。
上天,沒理由毀滅人間,更沒有理由毀滅人類。
人,是人間原罪;也是人間美好的創造者;萬事萬物皆有兩面,黑與白、光與暗、醜與美、大與小、善與惡、好與壞……
在某種程度上,對立本就是陰與陽,陰陽為始,催生出了一切,也終將毀滅一切,毀滅後又有新生。
如果毀滅是為了新生,可人間真的不該如此,它還未曾到達應該毀滅的階段。
這個世界的人,還真的未曾見識過真實的理想人間。
吃人老詭的話,尹觀南是不信的。
即便是真的,當有一天,他一定會親自去世間的頂端,親自問“上蒼”:
天,你所想要的人世間,到底是何種模樣?
大雪紛飛之中。
“桀桀——”
吃人老詭變身了。
它變成了一頭渾身豎起骨刺的怪物,四肢著地,揚起一顆人頭,人頭上頂著一張老臉。
“多麽美妙的味道呐——”
黑色的口水從怪物嘴角滑落,它的聲音很空曠,回音在天地間回蕩著。
一對白骨翅膀從它背部緩緩伸出,像是一張正在用力撐開的雨傘。
那白骨翅膀上每一根白骨羽毛都閃爍著逼人的寒芒,仔細看去,那根本就不是所謂的骨頭羽毛,而是一柄柄鋒利的刀刃。
金甲詭物抱著手,站在一旁,一副看戲模樣,它深深望著步步前行的尹觀南,猩紅的眼神中閃過一份思索。
雖然此刻,它已經是詭物,可它仍舊保留著清醒的意識,腦海裡還有很多關於人世間零碎的記憶。
其實,真正的劉家老祖早就死去,此刻複蘇的金甲詭物是從劉家老祖軀體之上誕生的僵屍。
青衣女人同樣也是如此,她是從費家老祖的墳墓裡頭誕生的怨詭。
怨詭,怨氣長存,它的誕生意味著死者生前的一種執念也將變成怨詭的特性。
此刻,它看向尹觀南的目光是帶有殺意的。
天地肅殺。
尹觀南執刀的手動了,身影也跟著動了,他仿佛一道黑色潮流向著前方衝擊!
一刀!
“咯吱——”
這一刀仿佛不講道理——吃人老詭變身而成的怪物僅僅只是觸碰到刀刃,那一對看似堅不可摧的白骨翅膀與之相撞竟然破碎了!
碎落的骨頭掉了一地,在怪物驚愕之中,“咻——咻——咻——咻——”
輕輕四刀劃過,怪物竟然變成了“人棍”。
它用來防禦的四肢與斬詭刀相碰,都被砍斷了!
它只剩下身子和頭!
它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用來抵擋尹觀南的刀。
它絕望凝視著那柄揮向腦袋的刀,眼睛瞪著,眼珠子一動不動。
它從未經歷過如此絕望之事,哪怕在它生前那一輩子活著的人生,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死在他人刀下。
“鏗!”
一隻灰白的手擋在刀刃前,刀刃瞬間劃過那隻手臂瞬間,怪物被金甲詭物救走了!
那隻掉落在地的斷手,還在地上動著,在它周圍還有怪物的四肢以及一地的白骨碎片。
尹觀南回身望向金甲詭物,眉間閃過一絲怒意,他的獵物被救走了。
“詭,就不應該存在嗎?”
金甲詭物提著怪物的軀體,歪著頭問著。
它語氣之中帶著不解和疑惑。
一個詭,竟然問詭該不該存在,何其可笑!
詭這種事物生來就是帶有原罪的!
一個普通之人即便是和一個毫無害人之意的詭物相處久了,也會漸漸地死去,甚至被同化。
“不應該!”
尹觀南給了金甲詭物他的答案,其實在他心裡還有一句:若是詭物能受他所控,那就可以存在。
“我只是想活著……”
金甲詭物仿佛一個初生兒對這個世界充滿著好奇心,卻又有很多不得已,它接著說道:
“可活著就得吃人、吃詭,吃人是為了補充生氣,吃詭是為了提升自身,如果我不吃人不提升自身,我就會被其他的詭吃掉。”
這是多麽一個可怕的生存法則啊!
它想活著, 錯了嗎?
錯的只是立場。
從一開始,它就與人類是對立面。
它根本沒有選擇,正如同人選擇不了出生一樣。
這不能怪它。
只能怪命運如此安排。
“我可以帶著它們走,去其他地方重新開辟新戰場,我可以承諾我們永遠不踏入這裡一步。”
金甲詭物開始談起了條件,它選擇了退卻。
“為什麽從一開始就選擇清河縣?”
其實,尹觀南也接近強弓末弩,此般詭差之身狀態看似強大,然而此時他只能再出一刀絕殺。
這一刀不到最後絕境,他絕不會隨意出手!
因為在吃人老詭身上,他已經用了一刀!
那一刀,僅僅只是讓吃人老詭失去了抵抗之力!
他不確信,剩下的這最後一刀,他能殺得掉金甲詭物或者青衣女人。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他也是在裝腔作勢!
“因為離得近,我們熟,聞著熟悉的味兒找過來的,這城裡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官,好似總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青衣女人替金甲詭物回答了尹觀南的問題。
它手中的笛子冒著騰騰詭氣,那些詭氣與吃人老詭僅剩下的軀體相連。
彈指之間,吃人老詭恢復了“人類”軀體,那些骨刺縮回了體內,四肢如同肉芽似的快速翻長。
吃人老詭又重新站立了起來,只是氣勢卻弱了很多,它的目光看向尹觀南帶著滔天之恨,又有複雜的恐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