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雄躺在床上寫著遺囑，大兒子分多少，二兒子分多少，還有剩下的六個子女……

　生孩子太多真麻煩呀！

　顏雄咬著筆杆，猶豫不決。

　阿貴看著顏雄寫出來的名字，忍不住道:“顏爺，你是漏掉了一個?”

　“呃?”顏雄楞了一下，“你是說那個……”

　“私生子”顏雄始終沒有說出，這是他的恥辱。

　顏雄的私生子叫“顏固”，在顏雄眼裡是個低級下賤的野種。

　顏固的媽媽是九龍塘的出台妹，就是那種只要你有錢就可以包夜，隨便出台的廉價妹子。

　當初顏雄還是香江四大探長，那晚喝多了酒去九龍塘耍著玩，本來他看好的是馬房最紅頭牌“小櫻桃”，奈何那晚小櫻桃被一個鬼佬上司給包了，搞得顏雄很是鬱悶，於是就在氣惱之下隨便點了一個妹子，就是顏固的媽媽“李麗”。

　那晚顏雄和李麗一起玩篩子，又喝了很多酒。

　李麗是個從大陸來香港討生活的鄉下妹，跟著她一起來香港的還有個年幼弟弟，為了活下來，可以說什麽都肯做。

　玩篩子時候，顏雄讓她扮狗叫，她就扮狗叫，讓她跪著，她就跪著，可以說是顏雄見過最下賤女人。

　顏雄醉得一塌糊塗，最後與女人發生了關系，甚至沒做任何安全措施，也就是這麽一次，這個下賤女人竟然懷上了顏雄的孩子。

　差不多一年之後，女人抱著孩子找到了顏雄，顏雄那時候才知道自己竟然和這個下賤女人生了一個兒子，並且女人還給他取名叫“顏固”。

　打死顏雄也不會承認這種事情。

　他是誰?

　顏雄！

　大名鼎鼎的香江四大探長。

　如果讓人知道他和九龍塘最下賤女人生了孩子，還不被人笑話死?

　因此一直以來，顏雄都不和這個叫“顏固”的私生子見面，只是偶爾塞給對方一點錢，算作“生活費”。

　而這個私生子倒也有骨氣，竟然靠著一己之力考上了香港中文大學，並且成了一名記者。

　即使如此，顏雄對他還是不顧不問，生活中完全沒有這個骨血存在。

　“怎麽，伱覺得我漏掉他了嗎?”顏雄哼一鼻子，沒好氣道，“他只是一個下賤女人生的孩子，我為什麽要把財產分給他?”

　“可他畢竟也是你的骨肉呀，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阿貴小心翼翼道。

　“阿貴，講真你是不是對那私生子有了感情?”顏雄望著阿貴道，“當初我吩咐你每個月送錢給那小子，是不是一來二去和他混熟了，現在連我的話也不聽?”

　“不是的，顏爺。”阿貴忙道，“我和他沒關系的。不過他真的很優秀，小小年紀就能考上香港中文大學，又能成為一名記者，現在供職在《明報》……”

　“那又怎樣?我的大兒子還是美國那邊大學畢業的！”

　“咳咳，顏爺，你自己也清楚的，大少爺的學歷有多少水分——尤其那個美國大學，更是出了名的野雞大學！”

　“放肆！”

　“不敢！”

　阿貴嚇了一跳，依舊硬著頭皮道:“我只是在說事實，在你的眾多子女中，他雖然不是最優秀的，卻是最勵志的！”

　顏雄瞪著阿貴，阿貴與他目光對視。

　最後，顏雄歎口氣，“好，就依照你意思，我多少丟給他點骨頭！”

　說著在遺囑上面寫下“顏固”名字，只不過分給這個私生子的家產真的少得可憐。

　阿貴見此，也只能歎氣一聲。

　……

　一個月後。

　顏雄特意從美國邀請來的專家，為他做了換腎手術。

　按照醫生話來講，手術很成功，只是顏雄歲數大了，需要暫時住院觀察。

　顏雄很高興，感覺自己又從鬼門關逃脫一次。

　面對那些前來探望自己的親朋好友，忍不住吹噓:“我顏雄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手術，小兒科啦！”

　眾人紛紛恭喜，又說顏雄運氣好，能夠在這樣緊要關頭找到適合自己的腎源。

　顏雄也很高興，又說自己福大命大，老天爺不收自己雲雲。

　唯有阿貴在一旁默不作聲。

　在慶祝自己換腎成功以後，顏雄又在醫院修養了一段時間。

　按照他的吩咐，那個捐給他腎髒的年輕人也在同一家醫院修養，只不過顏雄是區，兩人也一直沒碰面。

　這一天，顏雄又被自己那幫不成器子女氣得火冒三丈。

　原因是對方再次催促顏雄分財產，說顏雄雖然躲過一劫，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事情。

　顏雄嫌棄他們烏鴉嘴，眼裡只有錢，大罵一頓把他們罵走。

　等到這幫不孝子走了以後，顏雄越想越氣，覺得這些子女連那個給自捐腎的年輕人都不如！最起碼人家救了自己一命，還什麽都不要。

　想到這裡，顏雄就越發感激對方，於是就坐在輪椅上，打聽那個捐獻者所在樓層，獨自一人找了過去，準備和對方說聲謝謝。

　搭乘電梯，好不容易來到三樓。

　通過護士人員指引，顏雄興衝衝來到對方修養的單獨病房。

　敲敲門，沒有回應。

　顏雄就坐著輪椅，推門進去。

　房間沒人，對方可能去院子裡散步了。

　顏雄就四下看看，見床頭放著很多書籍，心說，沒想到對方還是個熱愛讀書的年輕人，讀書好啊，可惜自己那幫子女都不喜歡讀書，連畢業證都是買來的。

　“哎！”顏雄再次歎息，於是信手拿起那些書籍翻看起來。

　再看那本書，卻是小仲馬寫的《茶花女》，顏雄讀書不多，卻也知道這小仲馬乃是法國文豪大仲馬的私生子，靠著《茶花女》一夜成名，這才受到大仲馬承認。

　“原來還是個喜歡西方文學的年輕人——咦，這是什麽！”書籍裡面丟出一張照片，貌似熟悉。

　顏雄見照片掉在地上，就坐在輪椅上彎腰去撿——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還沒等顏雄把那張照片拿起來，一隻手先一步彎腰把它撿起來。

　顏雄抬頭一看，愣住了。

　那是個面貌新秀的年輕人，顏雄對這張臉既熟悉又陌生。

　“怎麽是你?”顏雄聲音有些顫抖，對方正是自己那個私生子-——顏固。

　顏固什麽也沒說，只是把那張他和母親的合影收起來，這才對顏雄說道:“很奇怪嗎?”

　“是你捐腎給我?”

　顏固沒吭聲。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顏雄腦中翻江倒海，怎麽也想不明白。

　自己最鄙夷，最唾棄的私生子，竟然就是那個無償捐獻腎髒，救了自己一命的大恩人。

　看著顏雄，顏固隻講了一句:“因為你是我父親！”

　……

　三個月後——

　“胡大律師， 你幫忙把這份遺囑做個公證！”顏雄把新修改好的遺囑遞給胡俊才。

　作為當今香港首屈一指的大律師，胡俊才接過去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咦，你怎麽——”

　只見那份遺囑上面，顏固的名字赫然在最前面，並且分配到的遺產也是最多的。

　顏雄苦笑了一下道:“我活了一輩子，最近才搞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但很多時候你欠的債必須要還！不還給她自己，就還給她的仔！”

　說完，顏雄目光看向那份遺囑，“當然，顏固——他也是我的仔！”

　那一刻，顏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笑容，那是一個慈父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