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仕閑追出房間,站在門檻上,看著前方一步一步遠去的倩影,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入黑暗之中,淹沒在黑夜裡消失不見。
付仕閑心中突然莫名的有些煩躁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或許是分別的傷感吧,亦或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
黑夜,沉寂。月光,不美。
付仕閑又坐回了先前的屋簷上,手裡拿著酒杯,對著天空的圓月敬了又敬,一杯接著一杯。
月亮的圓與缺才是最沒人在乎的吧?
如果有,那為什麽明明見過了它圓滿時的美麗,卻還要放任它缺失呢?
不懂,想不通,也猜不透。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吧。
……
清晨,付仕均要去學堂上課了,他來到二哥的房間,敲了敲門:
“二哥,你起床了嗎?”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付仕閑一身白衣從裡面走了出來。
“走吧。”
付仕均點了點頭,隨後兩人便一起離開了家,朝學塾而去。
皇都之中,內城外城共用一個學塾,所有的年輕子弟都在這裡學習。
學塾中分有班院,付仕閑和付仕均到的時候,付仕均所在的那一班已經是上課時間,不過教書先生還沒有來,只有學生們到了,裡面嘈雜一片。
付仕閑指了指一旁的門,問道:
“是這裡嗎?”
付仕均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有些慌亂,表情很不自然的道:
“二哥你可別把事情鬧得太大啊,不然我會被爹揍的。”
付仕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要怕,是他們先欺負的你,到時候爹追究起來,咱也是佔理的一方。”
說著,付仕閑抬腳就踹,轟隆聲中,學堂的門應聲而開。
付仕閑走了進去,付仕均就跟在他的身後,有些畏畏縮縮的。
付仕閑問道:
“是誰?”
付仕均朝著最後面指去,指向一個衣著不凡,一臉傲氣的小公子哥的身上。
看他年紀,也就跟付仕均差不多,不會比付仕均大多少。主要是他身上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家裡的寶貝兒子,也只有常年的嬌生慣養才能夠培養出來。
一開始看見付仕閑踹門進來,小公子哥還有些茫然。可當他看見從後面走進來的付仕均後,臉上便露出戲謔與玩味的笑容。
“喲,付仕均,你今天還請來了幫手啊?”
他一臉挑釁的道:“怎麽?是想要報昨天的仇嗎?”
他身邊的幾個書生打扮的青年也是跟著嘲笑了起來,滿臉嘲諷的看著付仕均。
而付仕均則是躲在付仕閑的身後,低著頭,攥緊了拳頭,一句話都不說。
付仕閑看了付仕均一眼,然後又看向那個貴公子道:
“就是你欺負了我弟弟?”
貴公子仰起高傲的下巴,一臉不屑的看著付仕閑,道:
“是我又怎麽樣?”
貴公子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絲毫不擔心付仕閑會將他怎樣。
付仕閑笑了笑,朝他走了過去,走到他面前,微微低頭看著他。
貴公子還是一臉高傲:“你想怎樣?”
啪!
他話音剛落,臉上就被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聲音傳遍整間學堂,將所有的學生都給驚住。
就連那些一開始就在看戲的小女生也被驚得目瞪口呆,全都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付仕閑。
“天呐,他……他居然打了洪家的小公子。”
一個女學生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她也被嚇傻了,從沒有人敢欺負洪家的這位小公子呢,因為一直都是他在欺負別人。
現在,他居然被人打了耳光……所有學生的心中的情緒都各不相同。
有的被欺負過的,看著洪雯定被打,心中暗暗叫爽,恨不能自己也上去給他一巴掌,那才叫解氣。
而那些事不關己的人,在被震驚過後,趕忙偷偷溜出學堂去找教書先生,這樣的事情是他們解決不了的,只能叫教書先生來解決。
這一邊,洪雯定被扇了一耳光後,用手捂著自己的臉,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付仕閑,眼中有隱隱淚光在閃爍。
“你……你居然敢打我?”
洪雯定嘶啞著道。他眼中滿是憤怒,像是要把付仕閑恨死一樣。
付仕閑同樣保持著先前的微笑,看著他紅腫的半邊臉,開口道:
“我有什麽不敢的?”
啪!
毫無防備,付仕閑又是反手一巴掌,扇在了洪雯定的另一邊臉上,將他的身子都扇歪了過去。
片刻之間,這半邊臉就跟先前的半邊臉一樣紅腫了起來,整顆腦袋腫得像是豬頭。
付仕閑看著他的臉,滿意的點了點頭:“嗯,現在看起來就要對稱了許多。”
一旁跟著洪雯定廝混的鐵兄弟們也被嚇住了,一個個嚇得膽寒,臉上恐懼盡顯,甚至有人渾身都在顫抖,冷汗直冒。
一個個全都退的遠遠的,用看魔鬼一樣的目光看著付仕閑,付仕閑朝他們看過去的時候,還將他們嚇得一哆嗦。
而付仕均早已是被驚得呆住,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二哥竟是如此的凶殘,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將洪家小公子的臉都給打爛了。
洪雯定也是被打懵了一瞬,等他反應過來之後,臉已是腫得老高。
他突然仰面朝天,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的那種,就像是殺豬一樣的,眼淚更是洶湧而來,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
“怎麽了怎麽了?”
突然,幾個學生簇擁著一位老先生走了進來。
“老師,他打人。”一個學生指著付仕閑對老先生道。
老先生將目光看向學生指的方向,一眼就看見站在學堂裡人高馬大的付仕閑。老先生盯著付仕閑,使勁的揉了揉眼睛,等確認自己看清楚之後,老先生突然抬手指著付仕閑,身體微微顫抖,表情猙獰,怒發衝冠,咬牙切齒的道:
“付仕閑。”
付仕閑轉過身,看見老先生,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朝著老先生微微一禮,道:
“見過李老師。”
李老師直接氣得顫抖:“你在外面還在說你是我學生?”
付仕閑臉上笑容依舊,滿臉尊敬的道:
“老師,好久不見,您近來身體可好?”
聽到這一聲老師,李老先生直接手捂著心口,朝後面踉蹌著倒退了幾步,若不是旁邊的學生趕緊將他給扶住,說不定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一旁有眼力勁的學生趕忙給他拍撫著胸口和後背,李老先生微微張口,口鼻不停的喘息著,胸口不斷的起伏。緩了好一陣,他那口氣終於還是緩了過來。
李老先生站穩身體,一張老臉憋成豬肝色,依舊還有些氣喘。他指著付仕閑,努力的用平靜的語氣道:
“以後……以後不許你再叫我老師,我……我不是你的老師,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學生。”
“還……還有,你以後在外面也不要再說你是我的學生,我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看著李老先生激動成這副模樣,滿堂學生都已是愕然萬分,就連被打腫了臉的洪雯定也是有些驚愕。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他全都想明白了。
他想明白為什麽他在學堂上幹了那麽多的壞事,李老先生卻也只是微微的生氣,只是訓斥他兩句,從來都不曾朝他發過火。
也想明白為什麽李老先生從來都不跟他們提起他以前教過的學生,而且每當他們詢問的時候,李老先生都是臉色一沉,表情十分的難看。
原來,罪惡的源頭是在這裡。
原來,是他洪雯定做得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