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點半,我坐在教室裡吃完了一大盒炒飯。教室是向陽的,透過窗戶,教室兩邊的草坪一面是深綠的,另一面青翠的發亮。
6點,陽光斜射進教室,黑板的一角反射出橘紅色,鄭老師的字寫的很用力,粉筆的厚度在陽光裡清晰可見。
“今晚7點,第一次上課,大家不要遲到。”
6點半,我坐到了自己隨便選的位子上。身體僵硬,表情呆滯。
我的周圍坐著38個立體聲環繞變頻音響。
他們完完全全的自來熟,不管認不認識,分分鍾打成一片。我尷尬的坐在座位上,聽著他們從假期生活聊到自己家鄉的風土人情;從中考失利談到中國當代教育;從明星八卦再到世界未解之謎。
……你們還真是博學多才呀。
7點,班主任準時出現,我隻覺得看到了光和希望。然後我看著他有條不紊的走向講台,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黑板,又拍了拍桌子——毫無效果。
“大家靜一下,我有幾句話要講。”他笑的很和善,5分鍾後,所有人終於靜了下來。
“既然大家都迫切的想要相互認識,那麽我們就先做個自我介紹吧。這樣——”他拿了根粉筆在黑白上寫下了一個名字,“我姓鄭。”
“我姓邪!”下面有人喊,一片笑聲過後又炸開了鍋。
初中那會兒,班上也總有那麽幾個生動活潑,不愛學習,偏愛歪接老師話茬的學生。
如今可好,全都湊到這裡了。
“大家好,我叫張子豪,雖然學習不好,但是愛好廣泛,比如乒乓球,仙劍奇俠傳手遊,CF,大家一起玩呀!”
走上去的男生高高瘦瘦的,邊說邊笑的,看上去應該不難相處。
我搖了搖頭,硬著頭皮看著從地攤上買的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他們越說越自然,越說越開心,還有點羨慕。
“大家晚上好。”一直到我的時候,下面都還挺熱鬧的。
“我叫孟成。”說著我也像他們一樣在黑板上的角落裡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大部分情況下還是比較好相處的,雖然有時候脾氣有點倔,還容易失控……啊,然後,唯一的愛好是學習,喜歡的科目是數學,希望……”
台下忽然傳來笑聲,緊接著越來越大。
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我好像沒有用什麽幽默的表現形式吧,這是非常普通正式的自我介紹啊各位。
就這樣乾站了幾秒鍾後,我在尷尬的氣氛中走回了座位。
服裝專業的女生很多,為數不多的七八個男生擠在後面的座位上唧唧喳喳的。
“孟成,你太搞笑了吧,400百分都沒有的我們還可以喜歡學習嗎哈哈……”
……
“說不定可以呢。”我沒有給他們台階,回了個白眼。
我又看了一眼鄭老師,他衝我會心一笑,好像並不在意剛剛發生的事。
廢話,他在意什麽啊!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吵吵鬧鬧的就都介紹完了。我知道,接下來就該是班主任給我們樹立價值觀和理想以及人生目標的時刻了。
我沒有猜錯,鄭班清了一下嗓子就開始講了起來。
“眾所周知,中國教育的不足便在於太注重應試教育,卻不去培養孩子的動手能力和想象力,這其實本末倒置……”
我不以為意,道理到是不假,可這些話他們聽的可不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要不然,
他們也不會來這裡培養動手能力了。 十幾分鍾過去了,鄭班還在講。
“……所以大家不要妄自菲薄,要告訴自己,並不是中專選擇了你們,而是你們選擇了它。要像某些同學一樣……”
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等我想到時,班主任已經把話說出了口。
“我們班的孟成呢,便是這潮流的先鋒者,他雖然考上了重點高中,卻毅然的選擇了我們學校。”
安靜了。
難得的安靜,卻讓我如坐針氈。
班主任很抱歉的看著我,他大概沒想到大家的反應有這麽大。
我也看著他:尷尬不,你在那嘚啵了半天也沒人理你,我就說了兩句話,控制氣氛兩回了。
我可真是個場控。
我剛希望班主任能給我圓個場,下課鈴就響了。
下課了……
老鄭很不仗義的一揮手就宣布下課了。
37個人一窩蜂衝向了我,耳朵裡頓時又塞滿了聲音。
“孟成你是怎麽想的,考上重點不去讀?”
“是啊,你不去把分數給我唄。我爸媽能樂瘋。”
“我去你真是考上了重點沒讀呀,怎就這麽牛呢!”
……
這是一個我完全不願意去解釋的事情,因為我自己也苦惱不已,你讓我現在該怎麽面對這些人呢?強顏歡笑的跟他們假裝我其實不在乎?
我去你丫的強顏歡笑。
“老師說什麽你們都信啊,我要是真考上了重點,我還來這,我腦子是不是有病?”
我的負面情緒在一瞬間達到爆發點。 說完話,我扒開他們快步的走出了門外,直下樓梯。
我一邊深呼吸一邊大步的走著。學校裡燈火通明。教學樓裡的喧嘩聲落在耳後,清晰刺耳。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翻圍牆,差點崴了腳。不過說實話很痛快,落地的一瞬間呼吸都順暢了很多。
我的步伐飛快,一直到走進巷子裡心裡才漸漸平靜下來。我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小巷子裡沒有燈,我一抬頭,巷子裡泛著青色的牆壁上灑滿了月光。
這算是自取其辱嗎,孟成?
沒意識的走著,不一會就到了租的小房子邊。就在我要伸手擰開大門時,忽然感覺有個白色影子搜的從眼前略過。
等一下,我停頓了半晌。
“婆……婆?”我咽了下口水,朝院子裡喊。
並沒有人回答我,甚至連風聲都沒有,小房子裡也沒有開燈,一片漆黑。我愣了半天竟然不敢打開鐵門。不是吧,剛來就遇見了鬼宅嗎?
想什麽呢,作為21世紀青少年的我,怎麽能有這樣的荒謬的想法。
我擰開鐵門就往裡走,可能受剛才的影響,踏樓梯的登登聲都讓我有點緊張。
走到房門前,剛掏出鑰匙我就傻了,門上的鎖沒了。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一個名詞。
黑店啊!
我去,一個窮苦的高中生也不放過。我一邊憤憤不平的想著,一邊推開門準備面對滿屋的狼藉。
下一秒,安靜小巷子裡回蕩起了低沉沙啞的慘叫聲。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