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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被巫女纏住》一百六十五.鑿冰
甲板上站滿了人,修行者全都跑出來,場面十分熱鬧,簡直就像五月祭上,戀愛研究會請了女優的盛況。

 眾人欣賞著這座不可思議的冰山。

 獵妖艦所有木窗,都亮著燈,整個巨艦大方光明,夜色中,像是一顆沉在海底的珍珠。

 撲面而來的腥鹹海風,帶著奇異的寒冷。

 船樓上,源清素也和神林禦子、姬宮十六夜、北海道巫女她們一起,觀望著冰山。

 “人與自然相比,渺小得連一粒灰塵都不如。”糸見沙耶加忍不住哀歎。

 “但一個人的腦袋裡,可以裝下的東西,自然都要驚歎;全人類的力量,自然也要屈服。”源清素說。

 “人定勝天?”糸見雪問。

 “人定勝天。”源清素開玩笑道,“還是女高中生博學,知道這個漢語成語。”

 糸見雪像是生氣似的瞪了他一眼。

 “不能盲目樂觀,”神林禦子提醒他,“別看船上的人現在都聽你的,但他們都是為了得到某種回報,一旦風險大於回報,他們就會拋下你,拒絕你的命令,只有我會為了你盡全力。”

 “只有你?我看盲目的人不是清少爺,是你才對。”

 “為了清素君,我答應討伐珊瑚魔蛾,甚至連妹妹都交給他了。”

 “姐姐!”

 “弟弟的事,就是再難,姐姐再不願意,也只能答應。”

 “清素君是希望,值得用生命去保護的希望。”

 神林禦子對諷刺、討伐她的人視而不見,她看著源清素,她的話不針對任何人,只是希望他不要得意忘形。

 北海道巫女看著眾人,輕輕點頭,看樣子又明白學到了什麽。

 “我知道你的意思,”源清素對神林禦子微微一笑,心裡暖起來,“你放心。”

 他又對眾人說:“先回去吧,看也看不出什麽,還有三個小時天亮,好好休息。”

 “不是下令全船今晚不準睡覺嗎?”糸見雪好奇道。

 “不說誰知道?”源清素說,“而且那是他們,你們不一樣,是徹底站在我這邊的人,必須好好休息,保持精力才行。”

 “我也是?”北海道巫女問。

 “回答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明白我說的‘自己人’,是什麽意思嗎?”

 “和她們一樣?”北海道巫女指著神林禦子和姬宮十六夜。

 “”源清素無話可說。

 眾人發出愉快的歡笑,相處一段時間後,她們都體會到了北海道巫女這個女人奇妙,而且源清素被她逼得無言以對的樣子,也非常有趣。

 北海道巫女疑惑地看著眾人。

 “她們笑什麽?”她像是真正的自己人似的問源清素。

 “不清楚,腦血管疾病吧,這種病會出現無緣無故哭笑的症狀。”

 北海道巫女用她那雙不知道說是雪一般冰冷,還是雪一般純淨的眼睛,瞅著源清素。

 “怎麽了?”源清素問。

 “哼。”北海道巫女扭過臉去,故作生氣的樣子。

 姬宮十六夜不笑了,其他人笑得更開心,紛紛說她模仿得差遠了。

 不管能不能睡著,眾人都回到各自的船艙。

 源清素走進姬宮十六夜的房間,她正對著鏡子整理頭髮剛才太匆忙,隨意挽了一下,但依然好看,更有風情的好看。

 “源醫生是來給我看病的?”她不回頭,看著鏡子的源清素。

 “你生病了?”源清素笑著走過來。

 “最近無緣無故的又哭又笑,有人說我得了叫腦血管的病。”

 源清素哈哈笑了兩聲,說:“什麽腦血管,你是戀愛了。”

 他脫掉身上繡有白鶴的黑色羽織,隨手丟在一邊,愜意地躺在床上,一隻手撐著腦袋,望著她對著鏡子整理頭髮。

 遠處就有一艘宋代的船隻,就地取材,應該說是‘當鏡理雲鬢’。

 一種油然而生的溫馨,一股抑製不住的柔情,從源清素心底湧上來,眼神也跟著柔和。

 “戀愛會讓人又哭又笑?”姬宮十六夜問。

 “你剛才不就是又哭又笑嗎?”

 “這個病能治?”

 “不能,絕症,源醫生我自己都又哭又笑。”

 姬宮十六夜放下手中的梳子,站起身,走向床邊。

 “我不信,”她上半身壓在源清素身上,捧著他的臉,笑著說,“你哭給我看看。”

 “我喜歡的人喜歡我,現在就在我懷裡,這個時候怎麽哭?只能笑。”源清素手放在她纖細精致的腰上,壞壞地一笑。

 “整天騙人。”姬宮十六夜妖媚地白了他一眼,纖細柔軟的手,點在他唇上。

 源清素吻了她的手指一下。

 癢癢的,姬宮十六夜笑著收了回去。

 他微微歪著腦袋,打量她的發飾,問:“頭髮這樣就好了?”

 “待會兒收拾,”她的聲音變低,變得輕柔,還略帶一絲沙啞,“反正一會兒會弄亂。”

 “弄亂?”源清素一愣,隨後解釋,“我只是來還衣服的。”

 “這樣啊,那我繼續整理。”說著,姬宮十六夜就要起身。

 “來都來了,留下來吧。”源清素把她拽了回去。

 “誰來?這是我的床,走的是啊!”

 帷幔如海草般搖曳,姬宮十六夜怕癢的銀鈴笑聲,逐漸變成喘息。

 兩人整夜沒睡,天快亮的時候,姬宮十六夜再次坐在鏡子前,這次是火扇為她梳理頭髮。

 昨晚她自己對著鏡子收拾,顯然是猜到源清素可能會來。

 “那個六出花傻乎乎的,用我從東京學來的詞,就是天然呆。”她看著鏡子說。

 “天然呆?”源清素穿上自己的羽織,“你是說率性而為?這或許就是她這麽強的原因。”

 “你喜歡上她了?”姬宮十六夜盯著鏡子裡的源清素,笑吟吟地問。

 “戀愛還有一個症狀,就是會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當真,然後變得不開心,生一肚子氣。”

 姬宮十六夜不置可否地輕哼了一聲,隨後笑著問:“我美嗎?”

 源清素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但戀愛的另一個症狀,就是不需要邏輯。

 “美,世界上你最美。”他說。

 “敷衍。”

 “火扇,你說說。”

 “主人最近容光煥發呢。”火扇應道。

 “意思是我以前不榮光煥發?”姬宮十六夜挑刺道。

 源清素感覺到了她耍小性子後的柔情與愛意。

 他走到她身邊,拿起櫻花發簪,輕輕插進她烏黑如墨的頭髮裡。

 鏡子裡,姬宮十六夜的眼波如水一般溫柔。

 兩人不再說話,看著鏡子中的彼此,用眼神交流著感情。

 任何語言,在此時都是乏味的。

 整理好妝容,確認沒穿錯衣服,源清素和姬宮十六夜並肩走出船艙,晨光正好從海裡鑽出來。

 大海金燦燦的,像是灑滿了金珠,耀眼奪目。

 冰山晶瑩,矗立在金珠中,像是一顆碩大的寶石,每一個棱面都閃爍著奪目的光線。

 異彩流動,裡面仿佛一只有生命的精靈。

 昨晚的詭異陰森,變幻成婀娜多姿的瑰麗,眾人被征服,陶醉其中。

 一個陽光明媚、萬裡無雲的晴日。

 這天,一看見神林禦子,剛才還容光煥發的姬宮十六夜,立馬打了一個哈欠。

 “好困。”她用疲倦的聲音說。

 神林禦子對她這個哈欠視而不見,知道她在想什麽,或者說炫耀什麽。

 “你氣色看起來很好啊。”北海道巫女不解地看著姬宮十六夜。

 “我是假裝一晚沒睡,不能讓下面的人知道,我們偷偷睡了覺。”姬宮十六夜說得好像跟真的似的,還壓低了聲音。

 “不太像。”

 姬宮十六夜抽出腰間折扇,笑道:“清少爺昨晚還跟我說你坦白直率,果然是真的。”

 “昨晚?”糸見沙耶加領著妹妹、羽生千歌走來。

 “對啊。”姬宮十六夜看著她,眼神卻瞅著神林禦子,笑嘻嘻地應道。

 源清素手扶欄杆,眺望冰山,渾身一陣寒意,感覺前途多舛。

 太陽徹底離開水面之後,他下令鑿冰,把船上的一個船夫挖出來。

 冰塊十分堅固,修行者用上神器,才能挖下一些冰屑。

 天目一箇心中一動,剛想讓族人去把冰屑收起來,那些鑿冰的人卻很聰明,已經揣進懷裡。

 原本對冰山避而遠之的,也忍不住主動加入,幫忙“鑿冰”。

 “這就是《伊索寓言》裡,北風再強,也不如太陽播撒陽光,遊人就自己脫了外套。”源清素對糸見雪說,“命令永遠比不上利益,這個道理,放在修行中也是一樣,修行一門咒法、親近神明之氣、甚至戰鬥,都要有‘利’可圖,順勢而為。”

 糸見雪似懂非懂,覺得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明白。

 “不需要馬上理解。”源清素看出她的迷茫,“這是提綱挈領的話,只需要記在心中,偶爾拿出來想一想就夠了,明白的時候自然會明白。”

 “嗯。”糸見雪點了下頭。

 糸見沙耶加欣慰地看著源清素和自己的妹妹。

 但有一點讓她很迷茫,她不知道把這看成姐夫教小姨子,還是男友教女友。

 有點不太想把源清素讓給妹妹。

 在眾人的貪欲下,一名船夫很快被挖了出來。

 船夫盤腿坐著,左手持酒,右手拿一整隻燒鵝,正大快朵頤,雖然是個船夫,身高卻有一米九,宛如鐵塔,神情豪邁。

 裹著船夫的冰塊,沒有帶上獵妖艦,就放在海上。

 海面、天空、船艦甲板上,布滿了人影,眾人都在圍觀。

 源清素站在船舷,曲指一彈,一道黑色火苗飛了出去。

 冰塊用神器挖才能勉強挖動,他竟然想憑一道火苗就融化冰塊,不少修行者都有些不以為然。

 他們不是不信源清素,而是覺得他低估了冰塊的堅硬。

 誰知道,那火苗懸停在船夫頭頂,不過兩三秒,冰塊表面竟然已經開始滴水。

 剛才親自鑿冰的人大吃一驚,不知道這是什麽咒法,看起來不起眼,卻有這樣的威力。

 恐怕村級妖怪殘骸做的神器,都會被燒穿吧?

 源清素控制著溫度,盡量隻溶化冰層,像是賭石時切割原料,必須小心翼翼。

 很快,冰塊溶解,船夫的發絲露出來。

 風一吹,還微微搖動,然而,下一個瞬間,船夫整個人如線香一般融入空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麽?”

 “怎麽回事?有人看清了嗎?”

 周圍驚呼四起,眼前場面之詭異,讓人懷疑冰塊到底凍住的是人,還是過去的影子。

 冰塊還留在海上,裡面的人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源清素收了三昧真火,沉吟一會兒,說:“挖一個洞,登船看看,別把船裡的人露出來。”

 “是!”天目一箇應道。

 他看了眼模具似的冰塊,對那些眼神熱切的人說:“這冰塊,需要的人拿去分了吧。”

 “謝大人賞賜!”

 “多謝築紫王!”

 關西和關東的修行者,回應的方式不同。

 這些冰塊,對源清素來說沒什麽用處,但不少人可是連神器都沒有。

 就算有神器,也能用來鍛造其他東西,比如說防具,還能拿去換錢,說不定還有不知道的功效,總之多多益善。

 有了源清素的允許,一群來獵殺妖怪的修行者,瞬間轉職成了采石匠。

 上午十一點,終於挖出一條通往瓊樓的隧洞,由此可見這艘宋代船隻的巨大,冰塊的堅不可摧。

 眾人整裝待發,源清素說:“進去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說在前面。”

 所有人聚在甲板上,和巨大的獵妖艦相比,宛如一隻隻螞蟻。

 “一旦進去,必須服從我的命令,歌仙、巫女也不能例外。”

 他看了眼歌仙們站的位置一眼,又說:“如果船上有什麽好東西,除了影響獵妖計劃的東西,其余誰先發現歸誰,一律不準爭鬥。”

 那些修為低的修行者,立馬放松下來,隨後又開始興奮,修為高的人卻有些不滿。

 他們有的是跟著來湊熱鬧,有的是為了見見世面,也有的只是因為上級的命令。

 憑什麽全聽你小子的,要聽也是自己上級的命令。

 他們正這麽想著,又聽源清素繼續說:

 “如果敢違抗我的命令,關西的,我會讓伊勢巫女收拾;關東,交給神巫;北海道,有仙藻巫女。”

 這些人偷偷瞅了眼三位巫女,低下了頭。

 這三人,神巫在關東地位超然;

 伊勢巫女不但地位高,還有殺死歌仙的前科:

 至於北海道巫女,她和【太閣】關系非常一般和所有人的關系其實都一般,但她要是打斷幾個人的腿,【太閣】也不能拿她怎麽樣,最多罰她禁足。

 交代完,源清素又對糸見雪說:“小雪,你別去了,留在船上。”

 “嗯。”

 “沙耶加、三千子、田鶴閣下,還有小水姐姐,你們也留下來,保護小雪和船。”

 “遵命。”糸見沙耶加沒個正經,模仿那些人應道。

 柳生三千子懷抱琵琶,微微欠身。

 出雲巫女輕輕點頭。

 “弟弟你小心。”水天宮巫女囑托道。

 源清素又看向羽生千歌,問她:“你要去嗎?說不定能撿到一些好東西。”

 羽生千歌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去吧,”糸見沙耶加手搭在好友肩上,“清素君會保護你的,是不是,親愛的?”

 “你再說‘親愛的’,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源清素歎氣道。

 “我有那麽凶嗎?”姬宮十六夜沒好氣道,隨後也跟著笑起來。

 “誰回答,誰就凶,自己心裡清楚。”源清素說。

 “我們這裡,禦子最凶,你承不承認?”姬宮十六夜用扇子抵著他的胸口,讓他說心裡話。

 源清素不說話。

 他雖然不怕死,同時也是一個誠實的人,但又不傻神林禦子正用溫柔(綿裡藏針)的眼神盯著他呢。

 羽生千歌最後決定去。

 出發之前,糸見沙耶加在她耳邊輕聲說:“跟緊他,不需要冒險去找寶貝,走個形式就行,他發現的,回來之後我幫你要過來。”

 羽生千歌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源清素殺了自己弟弟,自己怎麽能拿他的東西呢。

 但是又非常想要,糸見雪都有一件神器呢。

 “嗯。”她輕輕點了一下頭,決定放下仇恨和面子,畢竟活著的人重要包括她自己。

 清素君只是盡忠職守,要怪就怪弟弟。

 明明叮囑過他那麽多次,不準他在城市裡使用神力,依然不聽話,非要炫耀,結果害了自己。

 源清素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麽,他邀請她上船,確實有找到好東西讓給她,化解仇恨的打算。

 他環視甲板上的修行者,下令:“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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