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分開之前，源清素說起八神雷的事。

　“我現在就缺「黑雷」和「土雷」，有辦法拿到嗎?”他問。

　糸見沙耶加並不知情，甚至沒有見哪個組長用過。

　“如果只有一個人知道消息，只有一組的早苗紗羅。”她露出取笑的表情，“你犧牲一下身體，說不定她就給你了。”

　“沒有必要。”源清素笑道，“這次事件之後，神道教不死上幾名組長，京都之主的怒火絕對不會停下來，到時候，我有的是收拾她的辦法。”

　‘香葉冠’裡，折磨人的方法數不勝數。

　源清素大概算是一個好人，但對敵人絕不手軟，甚至可以比惡人更惡。

　不過大多時候，他根本懶得和人計較——這和脾氣好壞倒是沒什麽關系。

　“要剿滅神道教?我不會有事吧?我可是築紫王大人的手下。”糸見沙耶加開玩笑道。

　源清素背著手，拿捏著姿態:“看你願不願意犧牲一下身體了。”

　糸見沙耶加噗嗤一下笑了。

　“我說我們姐妹跟著你，你又不願意，現在又裝模作樣，擺出一副假色狼的樣子，不覺得好笑?”

　源清素跟著笑了一下，隨後，用風一般輕柔的語氣，說:

　“等我將一切結束，你就回千葉，回父母身邊，繼承醫院也好，整天東遊西逛也好，彌補這幾年失去的時間。”

　糸見沙耶加沉默下來。

　從離開千葉，進入大學開始，每日每夜修煉，靠著上一代九組組長的幫助，不過幾年，就成了歌仙。

　或許很多人，甚至包括羽生千歌，都認為她很快意，對這段生活沒什麽不滿。

　她以為只有自己知道，她是多想留在千葉。

　白天跟著父親在醫院，給病人看病;晚上回到家，和母親聊天;平日裡，沒完沒了地逗妹妹。

　為此，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人人羨慕的歌仙級神力。

　但沒了這身神力，父母、妹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在妖怪手裡。

　寧願犧牲自己，也要讓他們三人幸福地一直生活下去——這是她的心願。

　可是，她也是父母的女兒，才二十來歲，有很多這個年紀想做的事。

　她不想整天盤坐著，一點一點，將冷冰冰的神明之氣吸進身體，用體溫焐熱。

　現在，心裡最隱秘的想法，被源清素看穿，聽著他的輕聲細語，她就像在寒冷的冬天，喝一杯熱咖啡。

　咖啡好壞無所謂，手磨的也好，速溶的也可以，光是端著咖啡，熱氣拂面的感覺，已經讓她很舒服。

　“三百円都拿不出的家夥，還解決一切?先管好你自己吧。”糸見沙耶加嘲笑道。

　但在這次的嘲笑聲中，聲音軟了許多，像是親切地叮嚀。

　“解決你的事，可比讓我脫貧簡單多了。”源清素笑道。

　不是貸款的問題。

　他與神林禦子之間的這筆錢，代表著兩人之間某種無法用言語說明的東西。

　如果真的有還清貸款的那天，那一切就真的都結束了。

　◇

　離開南禪寺，源清素慢悠悠回到酒店，依舊直接進了神林禦子的房間。

　“神林小姐......”

　“我已經知道了。”看來她一直在看直播。

　源清素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拿了一塊放在楓葉上的點心。

　“有什麽想法嗎?”他咬了一口點心，嘴裡霎時間甜起來。

　“這些小事，按你說的去做就好。”神林禦子隻負責除妖，對其他事沒什麽興趣。

　“那就麻煩你，在糸見雪來京都之後，臨時扮演一下風神·級長津彥命。我現在去宮裡，把這件事轉告十六夜，讓她提醒【京都之主】。”源清素說。

　神林禦子點了下頭。

　嘴裡說著要去宮裡，源清素卻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吃完點心，喝了茶之後，他才離開酒店，前往皇宮。

　由宮女帶路，繞過威嚴的紫宸殿，清涼殿依舊清冷而空曠。

　“源清素，拜見陛下。”源清素對著帷幔行禮。

　“築紫王進宮有什麽事?”【京都之主】平靜又威嚴的聲音，從帷幔中傳來。

　“好久不見陛下，所以來請安。”在宮女震驚的目光中，源清素徑直站起身，悄聲朝帷幔走去。

　“我身體很好，築紫王有心了。”

　源清素撩開一重重帷幔，像是在穿梭在通往夢境的隧道。

　宮女低下頭去，雖然不知道陛下的修為，但再怎麽，也不可能連下面的人是跪著，還是站著，都不知道。

　這意味著，【京都之主】允許這個男人靠近她?！

　宮女心臟砰砰亂跳，興奮又惶恐，胸膛好像要炸開了一樣。

　在帷幔後方，是一身明黃色宮裝的姬宮十六夜，發髻高高挽起，華衣美服。

　容容豔麗，氣質高貴，風姿無人可比。

　原本威嚴的姬宮十六夜，看見源清素，笑著說了一句:“誰準你進來的?”，立馬變得嬌貴起來。

　“我是看你的，沒看見你，怎麽叫看你呢?”源清素臉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越走越近。

　“放肆！”姬宮十六夜嬌呵，笑吟吟地說，“還不跪下?”

　“跪，這就跪。”源清素跪在榻榻米上。

　他四肢著地，像是狐狸走向小兔子一樣，不懷好意地爬向姬宮十六夜。

　“你想做什麽?”姬宮十六夜沉著臉，眼眸裡卻帶著勾人的笑意。

　“不做什麽，我能做什麽啊?”說著，源清素撲了上去。

　“啊！”端坐著的姬宮十六夜，往後微微一仰，擋住他，不讓他壓上來。

　“不是說不做什麽嗎?別亂舔，你是小狗嘛。”她一邊擋住他，一邊笑罵。

　“陛下，別亂動，”源清素一邊拿開她的手，一邊不斷親吻，“臣是專業的醫生，是在替你檢查身體。”

　“哪有用嘴檢...呀，好癢啊~”

　這聲嬌呼，像羽毛似的，一下子飄進源清素心裡，撓得他癢癢的。

　他衝動地、使勁地一把摟住姬宮十六夜，嘴唇壓了上去。

　姬宮十六夜順從地接受了，兩人熱情接吻。

　不知不覺，她躺了下來，華麗的宮裝，宛如最尊貴的蝴蝶一般，鋪展在榻榻米上。

　好不容易停下來，姬宮十六夜用手抵著源清素的肩膀，用微微氣喘的聲音說:

　“我還有事，待會兒。”

　看上去多情柔媚，又有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威壓感。

　“我找你也有事。”源清素嗅著她身上的香氣，看著她纖細白皙的玉頸，忍不住神魂顛倒。

　“那就坐好了說話。”

　“好好好，坐好。”

　源清素拉她起來，從身後摟住她的腰，品味著她腰身的纖細，臉埋在她脖子裡。

　“別亂動。”姬宮十六夜怕癢似的縮了一下。

　“陛下，你好香。”源清素閉眼陶醉道。

　“沒你的神林小姐香。”

　“你還聞過她?”源清素睜開眼，好笑似的問。

　“沒聞過。”姬宮十六夜一邊笑著，一邊拿起筆，繼續審閱文件，“但如果不好聞，你怎麽會天天和她待在酒店，不來見我呢。”

　“那不是沒有理由嘛。”源清素將下巴擱在她肩上。

　“看我還需要理由?”

　“你說請安吧，哪有天天請安的?而且一進清涼殿，就是半天，誰相信是請安?”

　“在清涼殿待半天?你待那麽長時間做什麽?這裡什麽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做什麽。”源清素嘴唇貼上去，描繪她美麗、柔和的脖頸曲線。

　“嗯~”姬宮十六夜發出妖嬈勾人的鼻音。

　可惜，她穿的明黃色宮衣，除了曼妙的腰肢被束著，其余的地方全都華美而寬松，源清素根本碰不著她的身體，只能聞聞她細長雪白的脖子。

　“等一下。”姬宮十六夜推開他又湊上來的嘴唇。

　“嗯?”源清素用鼻音問，嘴唇觸碰她白皙的手。

　“好弟弟，等姐姐處理完事情，再和你玩，好不好?”

　“不好，我也有事。”

　“你的都是不正經的，我這是正經的事。”姬宮十六夜嘴上笑著輕聲耳語，在他那裡捏了一下。

　“我的也是正經的。”源清素也像做夢似的呢喃，開始說神道教的事。

　聽完後，姬宮十六夜露出冷笑，手停了下來。

　“這些蟲子。”她寒聲說。

　“他們的目的應該是九州。”源清素同樣‘勃然大怒’，“別停，姐姐。”

　姬宮十六夜更加有勁兒地擺弄起來。

　‘町級’的妖怪是小事，比起死上一些平民，姬宮十六夜這樣地位的人，更在乎自己的威嚴。

　一旦神道教挑釁【京都之主】，卻沒有付出足夠大的代價，那時候就不是什麽‘町級’妖怪了。

　所有人，都會認為【京都之主】——官方——拿神道教沒辦法。

　到了那個時候，又有多少人會放棄討伐妖怪，逃進神道教?

　‘町級’需要五六名歌仙才能解決，但京都常駐五名歌仙，兩位十二巫女，其余修行者更是數不勝數。

　更何況，神巫和源清素恰好都在。

　神巫不用說，哪怕沒有神巫咒，神主們能不能贏她，還要打過才知道。

　而源清素融合了妖怪殘骸，再加上他神秘莫測的咒法，實力遠超一般歌仙。

　神道教一方，從來沒有指望‘町級’妖怪能做什麽。

　這些人只是想告訴官方，神道教有操縱妖怪的能力，有襲擊人類的決心。

　如果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真的會毀滅其他城市。

　“讓我去吧。”源清素在她耳邊呢喃，“我來替你解決。”

　“好。”姬宮十六夜臉更加紅潤，微微喘息，“讓你去。”

　兩人已經擰成一根繩，朝終點拔足狂奔。

　◇

　終於到了修學旅行的日子。

　坐在前往京都的列車上，糸見雪一想到能見到姐姐，心跳就加快，連想象力都跟著膨脹。

　一會兒想著責怪她，一會兒又想和姐姐抱在一起哭，過了一會兒，又決定和之前一樣，冷臉相對。

　車廂內十分嘈雜。

　一群女同學在打牌，又突然因為什麽事，笑著扭打在一起，你撲進我懷裡，我撲進你懷裡;

　角落裡，幾個男生興奮地玩遊戲，大吼大叫。

　兩邊的潛意識中，都想吸引其他男生女生的注意。

　而坐在窗邊的糸見雪，什麽都不做，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沉靜的表情，眺望遠方的清澈雙眸，纖細的身體，搭配車窗外不斷飛馳的景色，一幅賞心悅目的景象。

　想得太多了，糸見雪突然覺得有點口渴，於是拿出綠茶，輕輕擰開瓶蓋，望著車窗外喝了一口。

　還沒放下瓶子，手機響了。

　她沒擰上瓶蓋，直接打開手機。

　是源清素的消息，問她到哪了。

　「快到了。」她回復。

　消息發出的一瞬間，就變成了‘已讀’。

　「你們是直接去旅館，還是拿著書包先到處旅遊?」源清素問。

　「先旅遊。」她立即回復，「第一天是集體行動，會去一些熱門景點，清水寺之類。」

　「晚上到了旅館和我說一聲。」

　「嗯。」

　放下手機，糸見雪拿起瓶蓋，準備擰回去。

　就在這時，一男一女，說著“抱歉”、“借過”，從前一節車廂，走進全是學生的車廂。

　男人的臉很長，女人看起來很溫柔，但眼睛又有一點好勝要強。

　糸見雪明媚的雙眸，像蝴蝶展翅似的眨了兩下。

　她不動聲色，又將瓶嘴遞到嬌嫩的唇邊，小口小口喝著，不著痕跡地觀察兩人。

　她沒記錯、看錯的話，眼前的兩人，應該是她姐姐的手下，也就是神道教的教徒，反人類分子。

　馬臉和兔子同樣不著痕跡地觀察她，雙方一句話沒說，眼神都沒交匯。

　兩人到了下一節車廂，立馬在line群裡發消息。

　「在」

　「辛苦了」

　「絕對不能讓小雪繼續被那個渣男騙下去了！！！」

　九組再次聚首，且出現在從東京開往京都的新乾線上的原因，是看見糸見雪和源清素，在學校門口抱在一起。

　他們這次不是來救人，只是想暗中提醒一下組長的妹妹， 源清素不是好人，順便旅遊。

　馬臉和兔子走後，糸見雪連忙擰緊瓶子，再次拿出手機。

　‘我剛才看見......’

　她手指停下來，想起自己還被官方監視著，聊天記錄上絕對不能出現任何關於姐姐的信息。

　可這件事不提前通知源清素，她心裡又不安，總覺得會出事。

　她最擔心的，是源清素陷入不得不對這些人出手的局面，那樣他和姐姐都會很為難。

　“糸見同學，一起玩嗎?”有拿著牌女生來問她。

　“不了，謝謝。”

　‘怎麽辦好呢。’糸見雪望著窗外，又有了新的煩惱。

　新乾線不懂少女心，高速行駛著，離千年古都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