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一個秋高氣爽的晴朗日子。

　今天是修學旅行的最後一天，島羽拉著糸見雪，在紀念品店挑選禮物，身後跟著孝信。

　“怎麽辦?我媽給了我兩千円買伴手禮，我用得只剩八百円了。”島羽用一種‘兩個小時後就是周一，但作業還沒寫’的語氣對兩人說。

　“找價值八百円，但看起來像兩千円的東西不就好了?”孝信聳聳肩。

　“不會被看穿吧?”島羽表示擔憂。

　“偶爾成功吧。”孝信不是很自信。

　“小雪，”島羽摟著糸見雪細細的胳膊，“你幫我看看，哪一件實際便宜，但看起來應該很貴。”

　糸見雪歎了口氣:“你們兩個還是老實承認吧。”

　“咦?你怎麽知道我也超支了?”孝信嚇了一跳。

　這兩人為了互相送禮物，把給父母買伴手禮的錢用了——昨天和她們一起遊覽京都的糸見雪，當然知道了。

　她正要開口說話，忽然瞥見站在車站廣場中央的人影。

　在這人潮擁擠的車站大廈，他依然醒目，簡直就像打著聚光燈般帥氣的男子。

　“我出去一下，你們兩個自己選吧。”糸見雪丟下正在糾結是作弊，還是坦白的兩人，離開紀念品店，走向那道身影。

　源清素正尋找著櫻木高中的校服。

　但這些家夥全都四散開來，就算以他的目力，要想在這麽多人中找出糸見雪，也需要一兩分鍾。

　身後有熟悉的腳步聲接近，而且故意放輕，他裝作繼續尋找。

　“在找什麽?”糸見雪拍他的肩膀。

　“你在這兒啊。”源清素愣了一下，回過頭來。

　糸見雪露出少許得意的微笑:“是來送我的?”

　“是，也不是。”他和神林禦子騎自行車東遊西逛，恰好經過京都站附近。

　他又問:“怎麽樣，修行旅行玩得開心嗎?”

　“看了神社、寺廟、佛閣，算不上多開心，但也不討厭。要說有什麽遺憾，就是秋之古本祭要十一月一日才開始。”糸見雪回答。

　“彼此，我明天也要離開這裡，沒辦法參加。”

　糸見雪突然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我姐姐...不會有事吧?”

　她知道源清素剿滅神道教的計劃。

　“放心吧。”源清素安慰道，“她一個人走了那麽久，經歷數不清的危險，又在許多至關重要的事情上，獨自做出過決定，更何況現在還有我。”

　“嗯。”糸見雪輕輕點頭。

　來往的乘客看著兩人，少女白皙纖細，男人俊美挺拔，很像電影裡，男女主角在車站告別的一幕。

　這些人裡，包括糸見雪的同學、老師。

　“我先走了。”源清素想到神林禦子還在外面等自己。

　“等等。”糸見雪抓住他的衣擺。

　源清素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晶瑩的小臉。

　“你也......注意安全。”糸見雪視線看著一邊。

　源清素笑道:“有神林小姐和十六夜在身邊，我是無敵的。”

　就算死了，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死法。

　“.....那就好。”糸見雪松開手。

　“這段時間，我的手機會一直開著，有事聯系我。”

　“嗯。”

　糸見雪看著源清素越走越遠，而在她身後，那些穿著同樣製服的少年少女，也和她隔了一段距離。

　她在兩者之間。

　◇

　走出車站，秋日陽光下，神林禦子的黑發顯得鋥亮。

　“久等了。”源清素跨上自行車。

　“你很喜歡她......”神林禦子說。

　正要踩下踏板的源清素，停了下來。

　“你能不能不要再撮合我和別人了?”他有些生氣，“就算我們兩個不能在一起，難道就非要安排我和別人在一起?這已經不是第一次。”

　神林禦子本來想調侃他一句，沒想到反而把他惹火了。

　她忍住笑，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京都塔，一種淒涼美，就這麽輕易地被醞釀出來了。

　“為了我不值得。”她說。

　源清素跨坐在自行車上，從兜裡拿出手機，亮起屏幕，遞給她看。

　神林禦子看著手機，是她的照片——小豆島的海邊旅館，她坐在窗沿上，外面是蔚藍的大海，和同樣蔚藍的天空。

　“你自己看值不值得?”源清素說，“雪白的肌膚，瀑布一樣的黑發，整個人散發著鑽石的光輝，高雅漂亮。”

　“為了這些更不值得。”

　“我就不能好色了?而且不止是這些。”

　源清素收起手機，繼續說:

　“還有你上課走神的側臉，拿筆的姿勢;坐在廊簷下，眺望遠方的眼睛;為了一群不知所謂的人犧牲的善良......”

　他發現不對勁，神林禦子剛才還淒楚的眼神，現在卻漾著笑意。

　要說是因為他的話......她是喜歡聽情話的女人?

　“你在耍我?”他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沒有啊。”神林禦子笑著反駁。

　“還說沒有?！怎麽回事，你?”

　“素素，我只能說五句話，不要再問了。”

　“素素?你這副媽媽的口吻怎麽回事?還有，明明可以在第五句的時候解釋......喂！”

　神林禦子騎著自行車走了。

　源清素踩下踏板追上去。

　雖然是秋天，輕撫過兩人面頰的風，卻輕柔如春風。

　“神林小姐，現在是不是‘小春日和’?”

　“那是十一月。晚秋轉涼的幾天，因為氣候與春季類似，所以有了‘小春日和’的說法。”

　“等我天下無敵了，十月就是‘小春日和’，我說的！”

　“你什麽時候天下無敵?”

　“快了，快了。”

　“快了是多久?”

　“不給櫻花開兩次的機會！”

　“就在明年?”

　“櫻花是每年三月、四月開吧?後年三月， 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我記住了，如果後年三月，櫻花開的時候，你還沒天下無敵，我就不允許你追求我們兩個人。”

　“怎麽還有賭注?那剿滅神道教成功，可不可以讓我抱一下?”

　神林禦子給了他一個‘想也別不想’的眼神。

　“倒數三秒，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一，二，三，四，五......你瞧，我數了整整九分五十秒，你都沒反駁，是多想被我抱啊，我答應你了！”

　“......你還真是閑得無聊。”神林禦子對他堅持數那麽久，表示震驚和驚歎，還有一點好笑和無奈。

　兩人騎行在京都，目的地是南山城的淨琉璃寺，那裡交通不便，藏在三面群山之中，他們正要去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