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目光盯著一葉知秋，兩人陷入了沉默。

最後還是一葉知秋開口說道:“話說前輩…您在這裡等誰?”

老漢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隔著衣服輕撫手腕，然後朝船艙內走去。

一葉知秋生怕被秦白坑了，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也不知要等多久，乾脆先問清楚再說。

“等等，如果我想回到陽間該怎麽做?”

卻聽到老漢幽幽的一歎，沙啞的聲音唱道:“雖然花會零落，但會重開……”

一葉知秋的腦海中多了些信息，便是地府關於裂隙的位置。

他下意識想要開口複述，卻發現信息隻存在自己的魂魄裡，回想時才會短暫的出現。

也不知怎麽，他覺得擺渡人身上應該有著不少故事，不過能如此傷神，多半是情愛了。

到底擺渡人在奈河上真的為了指引魂魄以及誤入地府的活人?

又或許是按對方的說法，在等一個人?

他忍不住詢問道:“大師可是前世出家為僧?”

老漢依舊沒有回話，而是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一葉知秋，看的後者頭皮發麻。

“回吧回吧，可不要誤了事情。”

正在這時，對岸有個人影狂奔了過來，其肩膀上還扛著一根極為粗重的原木。

秦白身後跟著十幾頭修為不一的妖魔，不過它們在靠近沙岸沒多久就消失不見了。

來到奈何邊，秦白連忙用手電筒將文字投影到了對岸，想要用以確定大致位置。

一葉知秋沉思了下，無法開口不代表就沒有別的手段了，他連忙掏出了符咒。

秦白見到光芒亮起後，心中暗自篤定，然後直接將手中的原木扔到了奈河裡。

原木並不像其余物體般沉入水底，而是浮起了部分。

秦白剛接觸擺渡人時，就注意到對方船隻得材料，好似與附近遇到的一種巨樹有些類似。

所以他跑回去專門挑了顆枝乾最粗的。

想要借此渡過奈河依舊有些勉強，就怕掉入了河水裡，那麽只有轉世投胎一條路了。

至於為何要鋌而走險，主要是他突然意識到了裂隙可能隻存在地府的外圍。

在卞城的灰袍人千年的歷史中，從未聽聞過有妖魔通過間隙離開地府，可陽界卻在短短數年內就發了不止一次。

秦白詢問一葉知秋也是確定裂隙的大致方位，所以這奈河必須得渡過。

事不遲疑，他不敢賭奈河是否隨時都可以渡過，萬一是必須得擺渡人出現，那機會可是轉瞬即逝的。

他右手放置在原木上，毫不猶豫將功德湧入其中。

沒想到開光足足花了近百萬的功德，原木的外形也縮小了大半，但整體卻浮在了水面上。

他雙腳踏在原木化為的功德法器上，然後利用其余的功德法器劃動。

一葉知秋目瞪口呆，就在這愣神的片刻，擺渡人已經撐船向彌漫著薄霧的河面駛去了。

不過他並未阻攔，只要秦白能夠達到對岸，兩人一同去找尋地府裂隙便可以了。

一葉知秋眉頭緊皺，突然秦白的身影在湖面上變得若隱若現，氣息也是如此。

就在秦白即將徹底消失的時候，擺渡人伸手向他一指，淡淡的白光融入其眉心。

秦白腦海中多了些關於裂隙的信息，可還不等他欣喜。

他發現腳下的功德法器正不斷被奈河的氣息侵蝕，要不了多久便會重新化為凡物。

秦白隻得消耗功德維持，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惡性循環，功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著。

如此緊急的情況，他也顧不上心疼，否則一旦跌落到河中，後果不堪設想。

隨即原木的體積在開光作用下越來越小。

河面上的霧氣逐漸將秦白的身影籠罩，雙眼也因此被遮蔽。

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附近的事物正如同煙塵般流逝著。

一切就像是被按下了倒退鍵，參天的巨樹眨眼間只剩下了樹苗，最後鑽入泥土。

廢墟的卞城也恢復了原樣，然後房屋開始減少。

山峰堆疊下，能夠看到密密麻麻的灰袍人忙碌著，他們正在挖掘著深坑。

等秦白到達對岸時，原木已經縮小成了一尺左右的木條。

好在浮力依舊，他對於身體的掌控不至於跌到水裡。

但秦白心頭總感覺有些怪異，他忍不住屏住呼吸放出神念向周圍探去。

結果沒有發現擺渡人，霧氣也在逐漸散去。

甚至連一葉知秋都不見了蹤影，環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差別。

原本沙岸以外應該是一望無際的山林，現在卻成了平原。

秦白皺著眉頭跳到沙岸上，然後從河水中將木條狀的功德法器撿了起來，鼓弄了會兒就收回了懷裡。

他猜想可能是被河水衝到下遊，奈河又是誰能說清楚的，但至少目的已經達成。

既然知曉了裂隙的位置，只要小心些應該不成問題。

秦白留下塊木牌以免一葉知秋找尋自己，然後朝信息中的裂隙趕去。

他打算從茅山返回陽間，陣法能夠保證裂隙不會繼續擴大，這樣風險也是最低的。

最重要的是距離並不遠，只要朝著西北方，走上大半個月就能到達。

剛離開沙岸沒多久，秦白就碰到了妖魔。

不過妖魔大多只有數百上千年的修為，遠比對岸要安全。

他開始了枯燥乏味的趕路。

裂隙遠比想象的更難找，秦白耗費了足足近乎兩個月才到。

而且他發現了古怪的地方，頭頂的雲層在此期間並沒有散開過，地藏王菩薩竟然沉寂了。

可能是靠近地府外圍的原因。

看到信息中的山谷時，秦白不由得松了口氣，至少說明擺渡人所言非虛。

裡面的陰氣濃鬱到如同實質，說明充斥著大量的妖魔。

剛靠近，野獸的叫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石壁的陰影裡無數雙血紅的眼睛看著秦白，它們已經蠢蠢欲動想要分食血肉了。

為何秦白能如此確定裂隙就在山谷內，因為不管是陽間還是地府，裂隙都會無形中影響周圍的環境。

陽間的話，裂隙會滋生出鬼土，並且伴隨著妖魔氣息。

但到了地府就截然相反了，因為妖魔氣息被裂隙所吸收，反而使得環境變得正常。

眼前這片山谷雖然陰氣極為濃鬱，可草木泥土都與陽間相似，明顯是裂隙導致的。

秦白知道走進山谷肯定會被妖魔攻擊，出手只能速戰速決。

虯龍分身還在沉睡，已經到了蛻變最為關鍵的時候，隨時都有可能更進一步。

至於真身就更不能喚出來了，所以秦白的底牌並不多。

秦白面容平靜的踏入了殺機四伏的谷內，他渾身的陰氣蓄勢待發，這樣也能隨時應對妖魔的襲擊。

在樹葉的遮蔽下，妖魔的目光中滿是貪婪。

原本嘈雜的嘶鳴聲反而消失不見，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幾道靈活的殘影從秦白身側一閃而過，並且試探性的將碎石扔了過來。

秦白任憑碎石打在身上，卻連皮膚都沒有被破開。

他的神念早已覆蓋大半個山谷，對於這群妖魔的修為自然是極為清楚。

最多不過一兩千年，哪怕不化身巨猿依舊能夠輕易對付。

暫時不動聲色也只是怕引來其余的地府妖魔。

隨著時間推移，暗中的妖魔已經按耐不住心頭的殺意，騷擾秦白的頻率也在逐步增加，並且開始投擲樹枝。

秦白額頭青筋爆出，自己在地府低調慣了，還真以為我是個軟柿子嗎?

他撿起塊小石子用力一擲，樹杈上黑影的腦袋多了個血洞，頓時無力的摔到在地上。

妖魔與猿猴有些類似，長手長腳身披黑毛。

殺雞儆猴的手段沒有使得它們相繼逃走，反而在血腥味刺激的下，妖魔沸騰了起來。

一隻隻的妖魔跳下樹梢想要殺死秦白，渴望著分食他的血肉。

那具同類的屍體也被拉到了草叢裡，血腥味愈演愈烈，都到了刺鼻的程度了。

秦白可不想與妖魔在裂隙前糾纏太久，現在最重要的是返回陽間。

他右臂用力一錘，幾隻猿類妖魔倒飛了出去，摔落在地上便成了碎肉。

不過因為攻擊展現的破綻被妖魔很好的抓住了，秦白的肩膀上多了道淺淺的傷口。

但也就僅限於此了，僵屍分身的防禦可不是它們能破開的，甚至受傷都不如恢復的速度快。

秦白不打算再被動下去，萬一因為大量死傷引來不好惹的妖魔，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張開了嘴巴。

妖魔並不清楚秦白為何一動不動，它們赫然發動了更加瘋狂的圍攻。

但還沒等靠近，突然一股子劍意從秦白身上散發出來，樹木的葉片瞬間化為碎末。

幾隻離得近的妖魔哀嚎著退開，可它們已經被無形中的劍風斬斷了手腳。

秦白冷冷的瞥了一眼，現在想著逃開已經來不及了。

劍來！！！

醞養已久的劍群早已按耐不住，日夜在劍島上磨練，便是為了出劍時的鋒芒畢露。

無數把色彩各異的飛劍從秦白的口中蜂擁而出，將樹林中的黑暗驅散一空。

連他都沒有統計過現在劍島到底有多少把飛劍，只要閑暇無事就會煉製幾把。

以至於全部放出後，成百上千把的飛劍鋪天蓋地。

秦白的神念自然不可能同時控制這麽多飛劍，不過經過劍島的祭煉，飛劍早已與烹飪神通緊密結合到了一起。

只是念頭一動，飛劍就各自去找尋妖魔了。

而且相互之間還能配合著擺成劍陣，可謂是攻守俱佳。

秦白繼續向山谷深處而去，飛劍將附近的妖魔斬殺，土壤都被鮮血染紅了。

當然妖魔也並不是吃素的，在它們的反擊下，也有幾把飛劍受到了損傷。

不過只有見過血的飛劍才算得上利器，秦白自然也不會去過度保護使得飛劍失了銳性。

很快他就到了山谷的中心。

周圍草木茂盛，石壁下是個波光粼粼的池塘，幾尾錦鯉在其中遊動著。

淡淡的光芒折射下來，落在了水面上，宛如人間仙境。

秦白知道是因為裂隙將妖魔氣息吸收殆盡，才會有眼前這陽間都難得一見的美景。

他仔細找尋了下，隨後就在池塘邊的樹洞裡發現了裂隙。

不過讓他有些疑惑的是裂隙只有半米不到，看上去並不像是茅山的裂隙。

秦白猶豫片刻，還是決定一探究竟，隨即他將所有的飛劍收回了水族箱的劍島上。

他的手臂伸向裂隙，還沒靠近就感覺到了極大的阻力，並且渾身的陰氣都在被快速吞噬。

哪怕秦白能夠進入裂隙， 可等到陰氣消耗殆盡後，恐怕也會被陰陽兩界撕成碎片。

而且裂隙只有半米大小，以他的體型還可以勉強鑽進去，要是黑山老妖的話就必須強行撐開了，消耗的陰氣只會成倍增加。

怪不得修為越高的妖魔，越是難以來到陽間。

不過對秦白來說這不是問題，僵屍分身過不去，那就乾脆換一具身體。

真身與分身調換，秦白生怕暴露氣息引來黑山老妖的追擊，他連忙向著裂隙邁步。

比起僵屍分身，真身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的阻力。

只是想要穿過陰陽兩界依舊不易，他渾身有種血肉斷裂的疼痛，魂魄也極為難受。

鎮壓妖氣的脾髒與鎮壓陰氣的腎髒都滲出了鮮血，符紋竟然有了幾分崩潰的征兆。

也就持續一瞬，待到秦白忍不住噴出口鮮血後，他消失在了裂隙之中。

山谷中陷入了寂靜。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一頭體型三四十米的巨型猿類妖魔邁步走來。

它肩膀上扛著大量的血肉，顯然是前去狩獵了。

在感受到同類的屍體後，妖魔陷入了暴怒的狀態，不斷用雙臂捶打著胸口，因此摧毀了大半個山谷。

它找尋著敵人的蹤跡來到池塘邊，秦白留下的血跡映入眼簾。

猿類妖魔彎腰將鮮血放入嘴裡，這股味道非常的陌生，其中還夾雜著數種氣息。

在怒火的刺激下，它忍不住仰天長嘯。

妖魔散發的陰氣暴漲起來，毛發開始瘋長，很快就覆蓋了渾身各處。

然後像是泄憤般，它不斷用力敲打著血跡，似乎想要永遠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