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完成試題的中譯中後便假意躺下歇息了，實則用心神控制著萬魂幡將重創的陰神收入其中。

　哪怕如此，也有兩個陰神因為受傷太重灰飛煙滅了。

　他忍不住有些心疼，萬魂幡遠遠未到小成，這次幾乎所有的陰神都需要重新醞養，至少不短的時間裡沒法動用了。

　等到在外的陰神只剩下了陰帥後，秦白考慮著盤腿修煉，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考場中除了毛筆落下的聲音外，隱隱有什麽在咽著口水。

　秦白嚴陣以待，他將神念盡可能的覆蓋考場找尋著妖魔的蹤跡。

　其中包間裡，妖魔的眼睛成了血紅色，它不知為何失了耐心，竟悄無聲息的鑽入縫隙中，朝隔壁爬了過去。

　在它的眼中，一名書生坐在桌前書寫著試題。

　妖魔故意發出了些聲響，它眼中滿是赤裸裸的欲望，耳邊仿佛響起了獵物在死前的恐懼。

　寧采臣沒有理會突然出現的動靜，他撓了撓腦袋繼續動筆。

　他感覺自己今日的狀態猶如神助，自然不想著浪費，下意識便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試卷。

　這也導致離譜的一幕發生了，妖魔圍繞寧采臣轉著，但後者一直低著腦袋奮筆疾書不去理會。

　時間一長，妖魔頓時深覺無趣，它心中滿是殺意，扭曲猙獰的腦袋直接湊到了寧采臣臉前。

　一股腥臭撲鼻而去，哪怕隔壁包間都聞到了怪味。

　可在吃下了化香粉的寧采臣看來卻感覺香味十足，甚至有些貪婪的多聞了聞。

　有吸氣自然有吐氣，他這幾日除了吃些饅頭之外，肚子裡只有化香粉這種獵奇的香料。

　隨著寧采臣緩緩吐氣，深黃色的煙塵直接落在了妖魔的臉上。

　對於妖魔來說，它的嗅覺甚至比原本還要敏感些，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仰面倒下。

　這時寧采臣才後知後覺的抬頭看去，頓時被嚇得大臉煞白。

　妖魔距離自己這麽近，他剛想叫出聲，脖頸處突然感覺到了久違的疼痛，然後直接暈了過去。

　不遠處的包間裡，秦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被他剛剛扔了出去。

　完美的幾何原理罷了。

　妖魔停頓了幾息後，它嘶吼著剛想朝寧采臣撲去。

　可秦白哪會讓它如願，陰帥從地底鑽了出來。

　四尺的大刀提在它的手上，只要胡子能夠再長些，確實有種關二爺的味道了。

　陰帥不多嗶嗶，一刀斬出，考場中憑空生出狂風。

　然後它看也不看結果將大刀收了起來，腳下像是做了升降電梯般慢慢下沉。

　陰帥在徹底沒入地底前，吐出了一口寒氣，寧采臣被寒氣一激，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朝地面看去，頓時瞪大了眼睛，只見自己的包間裡豁然躺著具死狀極慘的妖魔屍體。

　而地上是一道狹長的刀痕，還有白煙從中冒出。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腳步聲傳來，寧采臣迷茫的轉過頭去，秦白的身影從包廂外經過，還順手將妖魔屍體拖走了。

　其余考生自然有所意識，不過動靜很快就消失，他們在佛香木的影響下並未生出太多的波瀾。

　這種經過市場考驗的鎮定劑，效果肯定不一般。

　秦白乾脆提前交卷，雖然會試沒有這個規定，但不代表他不能這麽做。

　妖魔都已經殺上門了，系統也很合時宜的提示了各類成就，怎麽能選擇躺平做鹹魚呢。

　而且秦白看眾考生奮筆疾書的樣子，感覺貢士的希望並不大，這時候及時止損才是關鍵。

　考官敢怒不敢言，他隻得提前將卷子封存了起來。

　秦白的神念放出，妖魔的氣息在他眼裡猶如黑夜中的火炬，他雙腳肌肉隆起，微微發力後就直衝了過去。

　幾位考官追了出來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突然間泥土飛濺開來，眼前的男子瞬間化為殘影，一米內的地磚滿是裂縫。

　不遠處的一間考場大門化為碎片，殘影衝入其中。

　隱約能夠聽到妖魔驚恐的叫喊聲，但很快就戛然而止，緊接著秦白從中邁步走出，手中拖著幾具殘破的屍體。

　對於妖魔突然的暴亂，他也有些不解，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因為妖魔發出來的聲響轉瞬即逝，考場裡大多數人都有所反應，不過等等續沒了動靜後，便在佛香木的影響下不再理會。

　這樣一來，整個貢院裡維持著極為詭異的平衡。

　秦白等人紛紛出手，很快就將暴亂的妖魔清理乾淨。

　看似貢院的事端已經結束，可源頭還未找到。

　正在這時，孫仁的那間屋子中突然散發出了濃鬱的妖魔氣息，法印的佛光也隱隱對抗著。

　秦白愣了一下，他與花滿樓幾人快步趕了過去。

　屋子的木門早已經破爛不堪，而孫仁半坐在床頭，無量佛光壓在他的身上試圖鎮壓。

　但絲毫不起作用，妖魔的氣息依舊還再高漲。

　耿賢臉色大變，朝廷高官如果死在貢院裡，自己責任難辭其咎，不過面對如此局面，常人的力量顯得異常薄弱。

　“秦兄，你看……”

　“不對勁。”

　秦白眼睛眯了起來，右臂抬起隱隱化為紅銅之色，拳頭周圍的空氣出現了陣陣波動。

　他沒有急著出手，孫仁的情況更像是妖魔化，如果能被法印鎮壓也不需傷人性命了。

　如此僵持不下的時候，另一個瘋癲的孫仁朝屋子的方向緩步走起，嘴裡還不停的念念有詞。

　秦白將踉蹌的老人攔下以免生變，可屋子裡的孫仁突然像是恢復了部分記憶。

　他語氣莫名的開口說道:“原來如此，我才是那個……”

　“妖魔啊……”

　話應剛落，孫仁身體不受控的脹大起來，一時間就連屋子都被波及坍塌，而法印隻好撤手遠離。

　“什麽情況?”秦白忍不住開口問道。

　法印大聲喘著氣，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回答道:“我看著他從人化為妖魔，連孫仁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非人。”

　“常人被拉入地府後，會有妖魔繼承其記憶存活在世間，恐怕這孫仁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墮入地府了。”

　秦白點了點頭，他看向氣勢恐怖的妖魔說道:“看來我們一直搞錯了真假啊……”

　真正的孫仁半跪在地上，渾身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腦海的深處浮現出大量熟悉的記憶，那是如同夢魘般不願回想起的記憶。

　漆黑的屋子與貢院布局相似，但只要試圖離開就會落入無盡的台階中，裡面更堆積著數百具屍體。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十年或是更長，反正每次輪回記憶都會重置。

　直到有天打開門後，孫仁的眼前不再是階梯，而是被霧氣所籠罩的街道。

　原來他已經回到現世了，而這妖魔一直代替著自己。

　孫仁張開手臂試圖向前爬去，可魂魄實在太過殘破，回光返照後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當真身徹底死亡，妖魔失去了理智陷入瘋狂。

　它的身體已經脹到了四米有余，不斷有手臂腿腳從各處長出，形象變得越來越畸形可怖。

　附近居民聽到了動靜後，都驚疑不定的望去，好在貢院周圍街道早已被封鎖。

　哪怕有佛香木的存在，依舊有不少考生驚恐不已。

　秦白對於地府妖魔生出了些許猜測。

　他突然想起同樣瘋癲的李茂春，這人難道也是從地府逃出來的嘛……

　這樣一來，那麽會不會真的如李茂春所說，整個京城十之三四已經成了擁有常人記憶的妖魔。

　妖魔的修為勉強達到了千年，不過似乎略有不同。

　陸小鳳站在屋簷上，他看著低處的妖魔，手指微微一動。

　暗器破空而去。

　落在妖魔的身上打出幾個腦袋大小的血坑，不過轉眼間便恢復的差不多了。

　見此他不由得喃喃自語:“雖是人形，但毫無常人的死穴等弱點啊，著實古怪。”

　妖魔被攻擊所激怒了，它暴躁的跳了幾下，然後邁開大步朝離自己最近的紫薯道人而去。

　紫薯道人頓時被嚇得一激靈，他試圖從懷裡掏出符咒，不過手忙腳亂之下全散落到了地上。

　他剛想彎腰撿起來，沙包大的拳頭擦身而過，余風都刮得生痛，冷汗瞬間浸濕紫薯道人的衣服。

　“前輩救命啊！！！”

　法印手中放出佛光，他與花滿樓一左一右朝妖魔而去。

　兩人身上沸騰的氣勢隱隱壓製住了對方，為了盡快不引起混亂，招招都是往要害打去。

　秦白看了眼系統面板上的成就，到手的人頭怎麽能被搶掉呢。

　正當法印兩人靠近妖魔打算速戰速決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極為恐怖的壓力，他們本能連退數米。

　妖魔都停下了手，它在恐懼中竟然強行恢復了些許理智。

　眾人向秦白所站的地方看去，一尊五米有余的繡紅色巨人立在院子中央，每次呼吸的時候都有熱氣從牙縫噴出。

　妖魔生出了絕望，原本那股殺意消失不見，隻想著遠遠遁走。

　秦白身體做出個下蹲的動作，紅銅鍛鐵能夠將力量發揮到極致，哪怕他遠遠沒有盡全力。

　妖魔慌不擇路的朝反方向跑去，絲毫不敢有所耽擱。

　“讓你跑四十米也不遲……”

　秦白雙腿開始蓄力，腳下的地磚出現了大面積碎裂，蜘蛛網般的痕跡蔓延開來。

　幾息後，就在妖魔要失去蹤影的時候，大地猛的震動了一下。

　砰！

　逍遙道長似笑似哭的指著化為殘影的秦白，其身上散發的分明是真氣。

　他忍不住對紫薯道人開口喊道:“這他媽叫道術啊！！！”

　“阿彌陀佛，我早說過秦施主非同尋常。”法印雙手合十，他也不考慮妖魔是否服誅，轉身去檢查貢院裡的傷員。

　花滿樓兩人沉默無語，這年頭武道同修如此恐怖嗎。

　妖魔從牆頭一躍而起，在屋簷上快速爬動著，不遠處就是京城的鬧市區。

　空氣被撕裂開來。

　秦白悄無聲息到了妖魔的身後，右拳抬起，渾身的紅銅血肉朝著手臂集中。

　砰！！！

　又是一聲空爆，妖魔的身影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中，並且有逐漸上升的趨勢。

　秦白吐出一口發燙的白氣，渾身的繡紅色隨之褪去，銀白色的花紋逐漸浮現在身體上。

　哢哢哢

　機械轉動的聲音出現，白銀鍛鐵施展後，他簡單的一個助跑跳了兩米有余。

　雙臂合而為一，死寂的炮管再次展現出來。

　轟轟轟

　隨著巨響傳來，炮彈迎面撞上了半空中的妖魔，秦白舉重若輕的落在地上。

　他將長袍套在身上後，周圍路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戰鬥的開始結束，因為實在是太快了。

　從秦白化為紅銅巨人到出手解決妖魔，不過幾息的時間。

　妖魔在真理的作用下化為肉糜，在午後略顯刺眼的陽光照射下，最後變作隨風吹散的煙塵。

　秦白深藏功與名後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從考場裡跑了出來，他連忙快步溜了回去。

　短短的時間裡，貢院的形勢就已經被控制了下來。

　妖魔被消滅的很及時，加上有佛香木的幫助，並未生出太大的混亂，只有目睹了孫仁化為妖魔的人還心有余悸。

　法印為了後續影響不至於太大，他親自出手模糊其余人的記憶，而那具真孫仁的屍體也換上了主考官的衣服。

　幾人把自己都摘了出去，功勞給了京師道錄院， 雖然兩道士有些不知所措。

　秦白當做無事返回了考場包間，反正卷子已經提前封存起來，耿賢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接下來的會試就平靜多了，雖然少了十余位考生，但貢院裡足足有數百人，所以並不起眼。

　秦白對於自身的水平也沒有什麽概念，反正都把卷子填滿了，最後能不能考上貢士就看運氣吧。

　隨著銅鍾最後一次被敲響，會試終於結束，貢院被大批量的軍隊包圍。

　每人從貢院出去都要接受極為嚴格的檢查，京師道錄院其余兩道士也都到來了。

　這兩人比紫薯道人看上去還要不像道士，可能因為久居官位，大腹便便像是高官。

　耿賢疲憊的捏了捏太陽穴，該上報的已經上報，接下來就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