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雖然沒談過戀愛，”

　　不知道為啥，說這話時柳川默默在心裡補了一句:兩輩子！

　　“但你們的感情深深感動了我……”

　　還在不停摸索著對方，或哽咽或哀嚎痛哭的蕭運以及石膏女聽到這話，都悄無聲息地瞥了柳川一眼，那尖銳的眼神，讓柳川差點按耐不住怒吼一聲:老子不幹了！

　　“咳，我答應你們，一定會讓你們見面的，所以，稍加等待，可以嗎?”

　　好說歹說下，這倆終於默默縮回了手。也是奇了怪了，這倆都看不到對方，觸摸不到對方，但對於柳川同時對兩人說的話，又絲毫沒有障礙。

　　石膏女靜默回到柳川身後，似乎和之前沒有區別，但仔細觀察下，她的眼神裡，之前死寂般的灰色已經消失，變得如同深夜般漆黑，隱約有星點閃爍。

　　蕭運還是之前那副淡藍色人影模樣，只是看上去比之前清晰很多，他擦了擦眼角，用帥氣得和柳川有一拚的臉對柳川笑了笑，

　　“小兄弟想問什麽?”

　　“你是被誰殺死的?”柳川老早就想問出這個問題了。

　　“我記不得了……”蕭運歎息著搖搖頭，顯然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

　　對此，柳川並不意外，他又問道:“在陽光旅店最後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蕭運撓了撓散亂的頭髮，陷入回憶，

　　“那段日子，我的畫一直賣不出去，沒人欣賞。我們的生活很拮據，但她依舊每天照顧我，陪著我，可越是這樣，我心裡就越不安，覺得無法給她未來。

　　“我越來越急躁，越來越不安，越來越害怕，越是這樣就越畫不出好畫……”

　　說到這裡，蕭運的眼神充滿滄桑，又化為悵然，“現在想來，我那時已經丟了畫師的心。”

　　大哥，你說這個我聽不懂啊……柳川嘴角抽搐著。

　　“那天，她出去打工，回來太累，就趴在桌上睡著了。”蕭運的目光似乎穿過柳川的身後，那裡他什麽都看不到，但他感覺到了。

　　“我看著她的模樣，畫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專注，似乎全世界都只有那幅畫……”

　　說到這裡，蕭運看著柳川，笑著說了一句:“你知道的，當你全身心做一件事時，結果不會讓你失望。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幅畫。”

　　“然後呢?”柳川著急問道。

　　“然後……”蕭運皺著眉，像是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她醒後，看到那幅畫一直笑，笑得很開心，笑著流淚。

　　“之後，一切就變了。

　　“我依舊找不到畫畫的靈感，她像是有什麽心事，整天就對著畫發呆，或者看著我笑，笑著笑著就哭……”

　　柳川心裡明白，怕是暗中的那人，已經和石膏女交談過，誘騙她自殺，而不論代價是什麽，石膏女心動了。柳川覺得，當時暗中那人，給的條件多半是與蕭運相關的，

　　想到這裡，柳川在心中暗自歎息，再一次明白“因愛而死”這四個字的含義。

　　“後來，她突然就消失了。”

　　蕭運的聲音拔高，眼中充滿了悔恨:“我早該注意到的，早該問她的，她一定有什麽難處，我一直隻想著畫畫，從來沒問過她！

　　“再之後……之後……”蕭運捂著腦袋，抓著自己雜亂的長發，眼中又浮現出迷茫:“我找了她很久，一直在找，但怎麽都找不到……我就連是怎麽死的，誰殺的我，都不記得，只是記得，要找她，

我的愛人。”　　柳川張張嘴，這什麽都沒問出來啊。望著面前痛苦的男子，他想了想，又問道:

　　“那你怎麽一直在陽光旅店附近?”

　　“不知道。”

　　“為什麽你不進去找找?萬一她就在裡面呢?”柳川又問道。

　　蕭運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我不知道，我沒辦法靠近……”

　　柳川若有所思，看著蕭運身上同樣的石灰碎末，忽然又問了句:“你現在是什麽感覺?周圍是什麽樣子?”

　　“什麽感覺……”蕭運的眼中閃過迷茫，思索著道:“我覺得，周圍全是黑暗，安靜無聲，冰冷，很擁擠，像是在一個狹小空間裡……”

　　柳川聽著聽著，忽然心裡有了個想法，眼神憐憫地看向蕭運，他沉聲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會讓你和她見面的。我會幫助你們的！”

　　“謝謝你，小兄弟。”蕭運寬慰地笑著，光潔的下巴出現一道道裂紋，隨後整個人消失了。

　　柳川思索片刻，望著濃霧中陽光旅店的招牌，忽然覺得這個旅店就像一個張來血口的怪物，安靜無聲地等待著活人上門。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後的石膏女，忽然輕輕把手放在柳川肩上。

　　呃……時間到了嗎?

　　這是柳川的第一個反應，隨後才注意到，石膏女低垂著頭，一隻手抬起，指著濃霧中的一個方向。

　　“那邊有什麽嗎?”柳川又望了望陽光旅店，覺得此時不是時候，便朝著石膏女所指的方向跑去。

　　……

　　“有沒有搞錯！幹嘛一直追著我！”

　　濃霧中，穿著髒兮兮灰袍的老頭拚命奔跑，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七八十歲的模樣，甚至超過許多專業運動員。

　　“咯咯咯咯咯！”

　　他的身後，是骨骼咯吱作響的聲音，似乎還有什麽人光著手腳在地上，快速爬行。

　　“我也沒招你啊，只是好心問了句需不需接骨而已！至於嗎?這是職業道德！”

　　磅礴的陰氣直衝而來， 席卷而過的花草樹木全部凋零枯死。然而在陰氣中間，最該中這招的老頭，卻依舊精神抖擻，甚至跑得更快了。

　　濃霧中，似乎有什麽發出怒吼聲，這聲音卻夏然而止。

　　與此同時，老頭的腳步也驟然停下，望著前方。

　　咚！

　　咚！

　　咚咚！

　　腳步聲從前方響起，像是一頭龐然大物在地上緩慢行走。

　　光是這沉重的腳步聲，就給人巨大的壓力。

　　人影似隱似現，隱約間看得不真切，只能看出是個少女模樣，手中拿著一個長條形的物件，似乎用布包裹著。

　　老頭眼珠一轉，朝著濃霧中的少女大喊:“女俠救命！”

　　清脆又不帶情感的聲音從濃霧中傳來，“你是什麽人?”

　　“我是一個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原本是來投奔一個外甥，結果那外甥不孝順，不認我這個舅老爺！孤苦無依的我只能留宿街頭，沒想到還遇到這檔子事。

　　“女俠！看到霧裡的這玩意兒沒！她毆打老人，還放毒氣汙染環境！簡直天理難容罪無可赦！女俠，收了這妖孽吧！”老頭張嘴就來，甚至還擠出兩滴眼淚。

　　“呵……”濃霧中，那女孩兒的身影似乎要淡去。

　　老頭急了，他可是很清楚後面這玩意兒他完全對付不了，急忙喊道:“等等！我說我說！我是‘遊方郎中’！”

　　女孩似乎愣了愣，隨即恍然道:“古籍記載，‘遊方郎中’體內自成陰陽，五行平衡，百邪不侵，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