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象是很多經歷重要歷史時期的人一樣,他們並沒有感到身邊有什麽不尋常。當時的吳世恭也是如此。
崇禎五年的十一月二日,四門改裝的二磅曲射炮正式開始發射。在這一天,汝寧營共發射了二十發炮彈,其中十八發發射到了城內。而在第二天,已經矯正好的火炮,發射的三十六發炮彈全部發射在登州城水城裡或者附近。
在第三天……在第三天就沒有了。為什麽啊?這些火炮沒有炮彈了唄。當時梁輝購買這些火炮的時候,同時購入的才有三十四發炮彈啊。而在這段時間內,加緊打造也才增加了三十發,支撐不了這麽高頻率的發射了。
不過汝寧營的這次炮擊,卻給孔有德的叛軍帶來了極大的恐慌。應該說,汝寧營的這次炮擊的效果並不太大,最終才打壞了兩艘船的船底。不過因為損壞的船隻都在水城內,修複雖然有些麻煩,但並不是完全不可能修複的。
但是這樣源源不斷來自空中的炮彈,讓叛軍根本不能夠確定這樣的炮擊還要持續多久。要知道,長期的這樣射擊以後,所有水城裡的船隻,總有一天會被全部打爛打沉的。
而叛軍原以為在萬一登州城被打破以後,還有著乘船逃跑這一條退路,但現在就有一種被斷了後路的窒息感了。
對於叛軍來說,這種炮擊還帶來了一種焦慮,那就是無時無刻要防備著死神從頭頂上降臨。在明朝,沒有任何人有著防空的意識和訓練,叛軍也都不知道該怎樣防備這些從天而降的炮彈。
這也就象是二戰時期的英國,德軍的v1、v2飛彈其實對英國的人員和物資損傷並不大,但是這些飛彈卻給英國政府和群眾帶來了沉重的心理恐慌。以致於盟軍空軍的首要打擊目標,變成了德軍的那些飛彈發射基地一樣。
而在守城的這些天裡,與吳世恭那裡的安靜有些不同的是,孔有德已經安排了叛軍,四次從登州城西面出城突圍,而這四次的出城突圍雖然都被明軍給打敗,但是也造成了雙方巨大的傷亡。
但是吳世恭來了這麽一場出乎意料的空中打擊,仿佛一下子把叛軍的脊梁骨給打斷了。他們不敢再出城了,立刻是龜縮在了城內,並且把火炮和重兵都調動到了登州城的南城牆。以此來對抗這個目前最大的威脅。
但是讓叛軍萬分難受的是,他們根本沒辦法阻止汝寧營的火炮發射。汝寧營的火炮因為是曲線發射,根本就不需要暴露出來,陣地也都設置在了山的背面。所以叛軍架設在城頭的火炮,除了大發淫威發射了一通為自己壯膽以外。沒有給汝寧營造成任何的傷害。
現在也只能夠出城拔掉汝寧營的這個火炮陣地了。先是夜襲。在第三天的晚上,一隊五百人的叛軍趁著夜黑出了南城。當他們摸到山腳下時。被早已做好準備的汝寧營是一頓胖揍。在丟下了八十幾具屍體以後。連汝寧營的打擊是從何而來都還沒有搞清楚,叛軍的夜襲軍隊就這麽灰溜溜地逃回了登州城。
叛軍的夜襲軍隊是不知道,他們才剛出城,就被汝寧營安排在城外的暗哨給發現了。關於夜襲和反夜襲,也是汝寧營重點的訓練科目。叛軍的夜襲完全就是在班門弄斧了。
接著就是強攻了。可叛軍的強攻更不濟了。當第五天早晨,叛軍的三千人馬開出南城以後。他們就是向前走了百十步,接著停下眺望了炮兵陣地的那個山頭幾眼,然後就一槍未發打道回府了。
這麽陡峭的山頭,又面對著準備好的汝寧營。這怎麽攻啊?不見得就去送死吧。
不過汝寧營也被叛軍的夜襲和強攻給激怒了。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啊?在停了三天以後的再次發射時,一下子把這些天製造和到明軍其他各營搜集來的二磅火炮的炮彈是一打而空了。
沒了炮彈,接下來汝寧營又該怎麽辦呢?吳世恭想出了一個主意——打宣傳彈。在炮兵陣地上,除了那四門二磅的火炮以外,汝寧營還運上了幾門一磅的火炮,以備炮兵陣地的防禦之用。而現在,就要動用這些一磅的火炮了。
汝寧營的工匠在一磅的火炮炮彈上連接了一根繩索,再把這個繩索系上了一個封閉的木筐。木筐並不大,而且筐壁的木板很薄。在木筐裡裝滿了宣傳單。
而這麽短的時間內,書寫這麽多的宣傳單也不容易。吳世恭就再出了一個主意,在一塊木板上刻上宣傳的圖案和宣傳口號,接著再用這塊木板做模板,沾上油墨快速地在紙上印刷。
奇妙的是,版畫也就這麽發明了。看起來戰爭真的可以推動技術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啊!連藝術也不例外。
宣傳彈的發射倒沒有這麽順利了,主要是發射的矯正不太好搞。但是多少總有幾顆宣傳彈打到了登州城內。這木筐粉碎引得宣傳單四處飛散,但是引起的宣傳效果卻幾乎為零,倒不是孔有德的叛軍武官們的收繳。那些叛軍也對這種新穎的心理戰方式是手足無措,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些叛軍都不識字啊!吳世恭的宣傳單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但是隨著操作的熟練,汝寧營的宣傳彈發射的成功率從十發打入城二、三發,上升到了十發打入城五、六發了。但是宣傳彈的發射又不得不停止了。
倒不是汝寧營在登州城內,安排有間諜向汝寧營通報宣傳單的效果不大。那停止的原因就是:汝寧營沒紙了。明朝的紙張可不便宜,就是在汝寧營中,也不是每個兵丁都裝備了手紙的。而在這荒郊野外的,更沒有地方去找紙張。因此,宣傳彈也就沒有了原料。
可是不怕,汝寧營這幫壞小子的歪主意就是多。既然木筐裡不裝宣傳單了,那可以裝泥土、磚塊、蛇蠍臭蟲、動物腐屍……,到了最後,就運用了河南軍這些天每人加班生產的米田共了。反正怎麽惡心怎麽來,汝寧營把登州城當成了他們的廁所了。
登州城內的叛軍被汝寧營層出不窮的惡心手段搞得是焦頭爛額。在又幾番派軍出城攻打炮兵陣地受挫以後,孔有德就召集了叛軍的各級軍將,又一次商議怎麽樣面對這種局面。
但是依靠這種商議,又能夠商議出什麽好辦法啊?最關鍵的是:現在是攻守易位了,如果叛軍要拔掉汝寧營火炮的這個釘子,那就一定要攻出去。而只要攻出去,叛軍最倚仗的火炮和登州城牆就靠不上了。還不用說汝寧營這裡的地形了。
所以在說了很多廢話以後,孔有德向一名親信使了一個眼色。那名親信立刻是心領神會,開口道:“孔大帥,耿大帥,各位弟兄,小弟倒有個疑問。前些天出城攻打的弟兄,可否知道那支官軍是哪一支軍隊啊?”
一位前些天帶兵出城的叛軍軍將立刻回答道:“聽說是支河南來的客軍。”
那名孔有德的親信點了點頭,立刻按照孔有德的吩咐接著說道:“那小弟倒有個想法了。既然那是一支河南客軍,又不是和我們老遼軍有仇的關寧鐵騎,也不是山東本地官軍,那麽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麽血海深仇。”
“是否倆位大帥安排一下,派個說客去談一談。這支客軍現在待著的南城牆外的山區,我們是很難打出去,可他們也很難打進來,明顯就是官軍主帥不讓他們立功。這也可以看出,平時這支客軍也在官軍中,是個被排擠的角色。”
“既然我們也沒仇,那就有的好談了。叫他們暫時住手,我們也和他們相安無事。登州城內什麽不多,就是搶來的東西多,弟兄們身上的銀子肯定是不能動的,但是那些現在也沒什麽用的字畫、瓷器和繡品可相當不少。挑些精美的給那支河南官軍的主帥送去,也算是我們花錢買個交情。”
“你的主意倒也不錯。不過誰出城去談呢?”一位心急的叛軍軍將插嘴道。
他的這句插嘴立刻引起了一片沉默。在前些天,叛軍曾經三次派人出城,到朱大典和高起潛那裡去談招降之事。可是過去談判的人都被殺死,隻留下了幾名被割去雙耳的小兵,回登州城來報信。這也使得登州城內,叛軍的那些投降派的軍將是徹底沒有了聲音。而這次如果派人出城談判,那也就是一場死亡之旅嘛。
等了一會兒,孔有德立刻是一錘定音:“小毛說的是個好主意。可出城的危險各位弟兄也知道。老辦法吧!抽簽!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
“就這麽辦!”耿精忠也在一旁複議道。
既然登州城內的倆巨頭都發了話,這抽簽的方法也就定了下來。在一番忙亂以後,一名臉色發白,名叫黃啟發的叛軍軍將給挑選了出來。
孔有德和耿精忠把黃啟發單獨留下了。孔有德最後交代說道:“等會兒你去庫房,挑選一些貴重的東西帶著。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就要南城外的那支官軍不要再開炮了就行。我們也保證不在他們那裡出城打仗。只要他們答應了這一點,告訴他們,這次你帶去的財物,以後我們再加上十倍奉上。反正這些東西現在又換不了什麽金銀,也換不了什麽糧草。值不了什麽錢。送出去不心疼。”
“諾!大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