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秋先是長借宅院,接著是坦誠相告,現在是相送女子,這種熱情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名商人對到遼東作戰的總兵的尋常態度,所以吳世恭立刻有了懷疑。
也是因為倆人地位相差懸殊,吳世恭就立刻撕下了所有的面具,直截了當地問道:“常先生!本官是個直爽的性子。說吧!你這麽款待本官,到底要本官做何事?”
常秋倒被吳世恭的直截了當給嚇了一跳,接著一想,又失笑了出聲:“哈哈——!”
常秋是晉商八大家中常家的一名旁系子弟,通過自己的努力成為了常家遼東的掌櫃。他長年行走在關內外,與遼東官員和軍將的關系十分良好,與關外滿清和蒙古的關系也不必說。而在他的眼中,什麽民族大義、蠻夷之禍什麽的都是虛的,對他來說,關心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賺錢,為他常家賺取更多的錢。
而當常秋了解到吳世恭來到了遼東,他就主動通關系把自己的宅院相借給了吳世恭。不為其他什麽,就是因為他想在吳世恭身上賺取更多的錢。
有個情況甚至連吳世恭自己都不怎麽清楚,與吳世恭在明朝官場上和士林間的名聲不同,他的商界的名聲早就如雷貫耳了。
資本雄厚的汝寧金融業,門類齊全的汝寧製造業,暴利的揚州鹽業,遍布幾省的商業網絡,這一切的一切,早就讓逐利的晉商想要染指了。可是與吳世恭合作的都是河南本地官紳集團、揚州鹽商集團和江南財團,這些商團的活動已經隱隱地威脅到了晉商集團的地位。
更讓晉商們痛苦的是,他們根本沒機會與吳世恭建立關系,就是想加入都找不到機會,這讓晉商們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而商場也如戰場。敵進我退,晉商們也感到自己生存的空間,不斷地受到以汝寧軍為首的財團的擠壓,於是這次常秋就怎麽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於是常秋就百般討好吳世恭,就想與汝寧軍建立商業合作,為常家增加新的財源。
所以在短暫地吃驚以後,常秋連忙賠笑道:“久聞大帥之汝寧商機甚多,而我常家又在東北、西北廣有商路,就想與大帥合作,把汝寧之商貨銷到東北、西北。不知大帥允否?”
聽了常秋的回答。吳世恭的疑惑倒消除了大半。有求於人就好,就怕無事獻殷勤。再說,能夠增加商業合作,也可以為汝寧軍增加財源。於是他笑著說道:“那好!本官就修書一封,讓你常家至汝寧。與四海商行袁掌櫃細談。具體事務,就以袁掌櫃為準吧!”
吳世恭當然已經通過了山川司、軍情局和四海商行。了解到晉商通關外滿清的“事跡”。可現在根本不可能去消除這種通敵的行為,所以吳世恭決定還是先虛與委蛇。當然,如果能把晉商拉攏過來一、兩家,那就更好。分化打擊總比全盤消滅受到的抵抗會小上許多。
“那好!那好!”常秋當然不知道吳世恭已經是把晉商當成了肥羊,他還為事情進行的順利而感到高興呢,所以也興奮得有些失態。他連忙說道:“那小的立刻稟報本家,小的的女兒也馬上送過來。”
再次聽到常秋說“女兒”、“女兒”的,吳世恭就感到很耳熟,常秋的口吻很像是花樓裡的老鴇。雖然明朝有地方士紳送給官員自己的女兒或小妾侍寢的習慣。可常秋畢竟出身於晉商八大家,而且已經成為了常家地位很高的一方掌櫃,所以他的身份已經不比一些低級官吏低上多少,所以吳世恭對常秋的女兒就一下子來了興趣。
“常先生!你那女兒可是親生?”吳世恭半真半假地問道。
可這問話讓常秋尷尬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恢復了常態,很認真地回答道:“是小的在大同遇見的一位孤女,收養在家成為了乾女兒。但大帥請放心,這乾女兒是小的從小到大培養大的,一直教授著大戶人家的規矩,絕不會辱沒大帥的。”
吳世恭完全明白了常秋的話,那常秋的“女兒”就是他在山西大同買的一名名妓,類似於揚州瘦馬的角色。這時候的吳世恭可不管那常秋女兒是乾是濕了,他忍不住是食指大動,就想看看那位大同名妓的美貌。
要知道,在大明天下,揚州和大同是出名妓的兩大時尚之都,吳世恭也早就想領略一下大同姑娘的風景。於是他就迫不及待地說道:“那本官就厚顏收下常先生的女兒吧!”
常秋見吳世恭收下禮物是大喜,可他剛想說話,就聽到吳世恭身後的遲明發出了一陣故意的咳嗽聲,顯得是很煞風景。
吳世恭也被遲明的咳嗽弄得有些不快,他虎著臉,轉身道:“遲明!你是不是受了風寒?”
遲明慌亂地看了看吳世恭,立刻低下了頭,小聲說道:“鄧先生交待過的,不能讓陌生女子靠近大人。小的也是職責所在。”
吳世恭差點一口惡血噴出口。尼瑪的,自己的私生活都被人管手管腳了。這規定一定是出於鄧啟帆這些文武和自己內宅的授意。而鄧啟帆這些文武倒是關心自己的安全,可自己的內宅呢?那些夫人們的用意還用猜嗎?
恰好在這尷尬的時候,門外有位親兵送來了一張拜帖。吳世恭打開拜帖一看,上面書寫著:“大明乾奴衛指揮僉事哈丹巴特爾敬拜!”
吳世恭看了這拜帖又是一訝。這位拜訪的大明指揮僉事的名字明顯就是一位蒙古人。因為前世就有一位打籃球的有名蒙古中鋒就叫巴特爾。
現在的吳世恭也不是官場小白了,他明白,這樣的大明官員基本上是蒙古投誠至大明的,沒有什麽實際權利,也沒有什麽勢力,無非是朝廷給個官職養著他罷了,根本是位無足輕重的人。可是吳世恭又轉念一想,發覺這正好是個消除眼前尷尬的好機會,於是他就立刻吩咐道:“把哈大人叫進來。”
吳世恭根本不知道,那位哈丹巴特爾是遼東,或者說是山海關內的“有名人物”,他的“傳奇事跡”給予了大明官員和百姓的茶余飯後以很多的歡樂。
哈丹巴特爾本是蒙古的一個小部落的首領,依附於一個中部落。再上是大部落,再再上幾層才到了當時蒙古名義上的大汗——林丹汗。
當年努爾哈赤征伐蒙古,哈丹巴特爾就帶著自己的小部落加入到了抵抗後金的蒙古大軍中。之後林丹汗一敗再敗,許多蒙古部落都轉投了後金,而哈丹巴特爾就帶著自己的部落投誠了大明。
當時的大明根本就不把哈丹巴特爾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裡,因為這時候的大明實力很挺強,還有許多蒙古大部落傾向於大明,所以哈丹巴特爾的地位也並不重要。
可是隨著之後幾次,努爾哈赤通過在明軍城池中的蒙古內奸,裡應外合攻地破遼東城池,許多在明朝這裡的蒙古人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而哈丹巴特爾卻恰巧趁著這機會獲得了大明官員的信任。每次蒙古內奸獻城,哈丹巴特爾總是恰好在城中,而且每次他都沒有投降後金,踩了狗屎運一般逃了出去。就這麽,哈丹巴特爾就向大明官員證明了自己的忠心。
當然,幾次逃亡以後,跟在哈丹巴特爾身邊的本部落牧民只剩下幾十個了,可這並不妨礙哈丹巴特爾的升官,為了表彰他的忠誠,哈丹巴特爾的官職也是水漲船高。
接下來隨著明朝和後金在遼東的地位顛倒,投靠後金的蒙古部落也越來越多, 親大明的蒙古人也越來越少。可明軍總需要打探後金和蒙古的情報,而明軍有些貪財的軍將也需要有人聯系蒙古部落做生意,所以哈丹巴特爾利用自己的關系確實為明軍打探到後金和蒙古的一些情報。
就這麽,因為後金也不重視哈丹巴特爾這個小角色,後來也需要哈丹巴特爾這個渠道與關內保持著聯系,所以就沒怎麽動哈丹巴特爾。
而大明這邊雖然用著哈丹巴特爾,卻根本不重視他。該讓他賣命毫不顧惜,該給的獎賞也折扣無幾,連通過哈丹巴特爾打通商道賺取的錢,都盤剝得不剩下幾個。
可哈丹巴特爾還是有些良心,他不願意扔下那些跟隨自己的部落裡的人,所以他賺取的錢財也越來越少,勉強維持著部落裡的糊口。
可是這麽一來,哈丹巴特爾就沒有了維持蒙古關系的活動錢財,他在蒙古部落中的關系也越來越少,這樣惡性循環之下,逐漸地在明軍中失去了利用價值。於是他就徹底無恥了起來,該耍無賴向官府討要一些錢糧,該坑蒙拐騙用假情報騙取明軍的銀子。而他的部落中人更是有的賣苦力,有的拉皮條,完全就成為了山海關關城內的一群青皮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