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在奏章中對朝廷提出:要把吳世恭和他的汝寧軍納入自己的帳下。並且還要對吳世恭不尊洪承疇的行為進行嚴厲治罪。
其實洪承疇提出的是一個悖論。如果要把吳世恭和汝寧軍納入洪承疇的帳下,那一定要授予吳世恭官職,要把其納入明朝官僚體系中;可是要治吳世恭的罪,那些罰俸、削官等方法又不能夠采用。不見得朝廷先把吳世恭升官,再把吳世恭的官職全部削掉,那不是兒戲嗎?
其實洪承疇當然也知道自己的提議是悖論,他不過是把這個棘手的難題上交,讓崇禎皇帝和朝中重臣去煩心這棘手的問題。
可接著河南巡撫玄默的奏章又來了,而在他的奏章中又提到了吳世恭和汝寧軍的問題。
玄默先向朝廷說明了:自己和河南官軍是怎麽應付二入河南的農民造反軍的。並且重點向朝廷說明了,因為要保障黃河沿岸的開封、洛陽等重城,玄默是不得已把河南官軍主力放置在黃河沿岸的。
之後就說到汝寧軍了。當然,玄默也說明了汝寧軍是在他的指揮下,克服了兵力少,防禦的地域大等困難,幾次大勝了農民造反軍,並獲得了豐碩的戰果。只是因為農民造反軍確實勢大,形成了防守空檔,才讓他們從汝寧府中漏到鳳陽去了。
在這裡,玄默倒為汝寧軍說了一句公道話:這乾活的有些錯誤倒要受到指責,而不乾活的倒是平安無事,那以後誰還肯為朝廷賣命呢?當然,玄默也毫不客氣地把汝寧軍大勝的指揮功勞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奏章的最後,玄默也向朝廷提出:要把吳世恭恢復官職納入官僚體系中,要增加汝寧軍的兵額並按照戰兵的待遇足額發放糧餉。
玄默的理由也很簡單:這次鳳陽失陷。就是有著玄默對汝寧軍指揮不暢的原因的。如果玄默能夠直接指揮汝寧軍,那汝寧軍就可能來得及反應,及時地擋住農民造反軍而保住了鳳陽。
玄默當然知道屬下官員彈劾吳世恭的事,他這是雪中送炭,曲線向吳世恭示好呢。當然,玄默可不肯把汝寧軍讓給洪承疇,他要讓吳世恭率領汝寧軍平靖河南地方呢。
很奇怪,這時候的吳世恭就象一塊香饃饃一樣,引起了洪承疇和玄默的爭搶了。
這倆位重量級大臣的奏章,讓崇禎皇帝和朝廷重臣猶豫了。難道吳世恭犯了這麽多的事以後。還要給他加官晉爵,那不是鼓勵他的胡作非為啊?
就在這時,崇王的彈劾奏章到了。崇禎皇帝一看:查封廟觀、強搶王女,毆打王府中人。一看之後,連崇禎皇帝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薛侯的女婿大概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這樣無法無天的事都做的出來。把以前壟斷著這種行業的藩王都惹急了。
不過崇禎皇帝也納悶了。吳世恭這樣喪心病狂的又想要幹什麽呢?以前也沒有發覺他喪失理智了呀?這事出反常即有妖。
還是王承恩解開了崇禎皇帝的疑問,他簡單地說了一句:“那薛侯的女婿是在故意犯事呢,他想要逃回京城呢!”
崇禎皇帝這才恍然大悟。按照正常的處理程序,當然應該按照罪名把吳世恭重重治罪。可是吳世恭又沒有犯了什麽該下獄、殺頭的罪名,所以應該把吳世恭緝拿回京城,禁足在自己府中看管起來。
尤其是那位王女。本來就沒有冊封過,又與崇禎皇帝是八竿子也打不到的親戚,本來無視也可。但現在只要一公開,朝廷卻不得不冊封這位王女縣主的名號。並且出於皇家的臉面,還要吳世恭想辦法明媒正娶了她。
至於吳世恭該如何明媒正娶,這暫且不說。最主要的就是,朝廷還不得不給予吳世恭這位儀賓一個勳職,這不是把吳世恭剛剝奪的官職又還會去了嗎?哦!對!那吳世恭本來還是一個白丁呢,這不是送勳職給他嗎?
更為主要的是,吳世恭終於可以通過這次治罪逃脫戰亂頻發的河南,回京城來享福了。
原來那贅婿打的是這種如意算盤啊!崇禎皇帝立刻是勃然大怒,他立刻拍板,不僅不能夠治吳世恭的罪,而且要給他升官。於是崇禎皇帝立刻與內閣、六部大臣商議決定:吳世恭所犯所有的事都功過相抵,再憑借余功授予吳世恭副將的職銜。
至於那位王女,就以查無實據留中了崇王的奏章。這時候需要吳世恭和他的汝寧軍去打仗,崇王也就別來添亂了。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因為皇帝的生氣而升官,這吳世恭又是歷史上的頭一份了。你們都說說看,吳世恭已經創造了多少記錄,有了多少個第一啦?吳世恭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想升官的時候倒被一擼到底,不想做官了,那頂副將的官帽倒從天上掉下來了。
而其他官員的彈劾也全部留中,汝州知州也按例回吏部選官。因為汝州也是重地,那就讓吳世恭的首號仇人余子璉別回吏部了,直接過去繼任吧。反正這次余子璉也要升任,就超拔一下看管住汝寧軍的外圍吧。所以說,朝廷對武官的提防心理是什麽時候也不會放松的。
而這時候的吳世恭也根本不知道天上掉餡餅,他正對去信陽的洪承疇大軍嚴陣以待呢。
從一進入到汝寧府以後,洪承疇的大軍就感到了濃濃的敵意。雖然地方官員在汝寧知府關可頌的率領下在境邊迎接,雖然關可頌奉上了五千石充當軍糧,可是在行軍的沿途,一隊隊身穿百姓服飾的人監視著大軍的一舉一動,時刻提醒著洪承疇的大軍不要違紀。
“他奶奶的!看老子就象看賊兵一樣,老子就不信他們真的敢動刀子。”一名千總終於忍不住發火了,他帶著自己的幾十位親兵,就想越過一隊監視的“民壯”,要去四處逛逛,有機會再打打草谷什麽的。
“停步!”帶隊的“民壯”頭目立刻喝止住那些人的靠近,“眾位軍爺請諒解,正是青苗時期,田畝裡不能踐踏,請軍爺們還是順著大路走吧!”
“什麽青苗啊?”那名千總頓時發火了,“老子去打賊兵,誰敢阻攔老子,老子就把他當賊兵一樣辦了!”
而洪承疇大軍中其他的軍將都冷眼旁觀著這場衝突。這位千總就是試探,只要汝寧府的那些“民壯”軟一下,那麽他們就立刻放開蹄子撒野去了。
這隊“民壯”的人數並不多,才二百多人,一見到了那位千總的靠近,就立刻列成兩個方陣持好了兵器。
“怎麽?想動手啊?”那位千總雖然還是囂張的口氣,但還是帶著親兵停下了腳步。
對面的“民壯”頭目根本不為所動,他把一隻哨子含在嘴裡,冷眼等著那位千總的舉動。
“回來!”後面的一位副將大叫道。
那位千總是這位副將的屬下,聽到命令後,他立刻退開了回到了自己的隊伍中。可是那位千總的嘴還在硬,他嘀咕道:“大人,待小的上去試試他們的斤兩。別看他們人模狗樣的,一見血也肯定拉稀。”
那名副將“哼”了一聲,說道:“誰拉稀還不一定呢。你沒瞧出來啊?他們是兵丁!”
這時候那位千總才注意到那些“民壯”的神態,根本沒有絲毫要退縮的意思,而且眼中還帶著對作戰的渴望。那位千總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這些人不僅是兵丁,而且都是打過仗、見過血的老兵。
“草!這鬼地方哪兒來的這麽多的兵丁啊!”那位千總憤憤地罵道。
“我們還是不要做出頭鳥了。等著吧!那些遼東來的犢子挺橫,早晚有一天會和本地的兵丁乾架,我們還是在一旁混水摸魚吧!”這名副將說道。
在洪承疇大軍的行軍途中, 這樣的現象層出不窮。可是因為雙方的克制,卻並沒有什麽衝突發生,最多雙方拉開架勢以後卻被各自的軍將給阻止了。
而洪承疇對此也是眼開眼閉,如果自己的軍隊太過分,他當然會阻止;可是適當的試探,也是判斷汝寧軍實力的手段。而洪承疇也認為:最可能與汝寧軍發生衝突的就是祖寬率領的那三千關寧鐵騎。
可是出乎洪承疇和其他軍將意料的是,向來驕橫的關寧鐵騎也象一隻乖寶寶,都乖乖地沿著行軍路線前進,一點兒也不做出軌的事。他們都是吳世恭的老相識,怎麽敢在汝寧軍的地盤上動手呢?
想想吳世恭在登萊所做的那些事吧!火並友軍、砍友軍屍首首級邀功、與關寧鐵騎爭奪戰利品、毆打關寧鐵騎的明日之星吳三桂、公然抗拒主帥朱大典上繳繳獲的軍令……,這一切切,怎麽不讓知道吳世恭的關寧鐵騎軍將膽寒三分呢?
而且現在還是在汝寧軍的主場,關寧鐵騎腦子抽風了才去惹吳世恭呢。用祖寬的一句話來總結:“那吳瘋子不來惹咱就上天保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