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那份甜蜜常常轉瞬即逝,並且由於嘗到過這無比甘美的滋味,失去便成為了比從未得到更大的夢魘。
這喜氣洋洋,也不過是浮在表面的氣氛罷了。
光正和千仞雪其實有歡樂的資格,因為他們確有勝利的方法;只是他們決不會接受這種想法而已。
那就是,靜待天明。
當光正想到這一點時,他簡直羞愧無地,不知道自己怎麽生出這種念頭來。
不過他還是去和千仞雪說了。
雖然他知道千仞雪比自己或許還更有幾分堅守,但是,作為一個能夠以太子身份隱忍二十年的人,她或許也更知通達權變;更深的仇,或許使她更願意以任何方式,完成自己那份使命。
更何況,知無不言;如果他僅僅把這想法藏著心裡,那無異於以自己的另一種想法束縛了千仞雪。
所以,有一天,在千仞雪練完一套天使劍法,甩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後,光正迎了上去。
千仞雪搶先道:“不管怎麽練習,總覺得,‘足夠強’是那麽的遙遠。”
有些哀緒,卻仍然堅定。
“其實,我們已經‘足夠強’,有了勝利的保障。”光正說道,卻看不出分毫欣喜的神色。
“哦?”千仞雪有些興致,卻不怎麽相信。
而且光正雖然平日裡算是冷靜自製,如果勝利有了保證,自會笑逐顏開,現在這自然而淡然的神色,怎麽不令她生疑?
“我們可以避戰,避出個未來。”光正說道。
“嗯?”千仞雪說道,“沒有實力,武魂殿即使再謙退,誰又能保證那唐三不食言殺來?”
“我保不住武魂殿,但卻可以保住你——這便有了新武魂殿的火種,不是麽?”
“你有把握獲勝了?”千仞雪奇怪道。
光正解釋道:“不;我是說,我可以保你一道避到唐三升天。畢竟,你現在恢復到了封號鬥羅,足夠活到他百年後離開的時候了。而我的速度比他快,精神力比他強;換言之,我們能夠保證不被捉到。”
而唐三上界之後,其他人,土雞瓦犬耳。
話語平淡,也不帶一絲自豪。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千仞雪斷然拒絕了這想法,氣勢凜然:“武魂殿建築在庇佑大陸的榮光之上。拋棄責任的人,不配成為武魂殿的種子;而畏縮避戰的武魂殿,也不再是那我們的信仰與奮鬥的依歸。”
看著神色肅然的千仞雪,光正感到了那份莊嚴神聖、不可侵瀆的綾威。
輕輕按下聖劍和執劍的素手,光正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終究是咽了回去。
“如果要死的話,一定是我先。”光正默想著。
他本來想說,如果事不可為,他可以殉道,而希望千仞雪能活下去。
但是看著千仞雪剛才的神色,他更覺得,即使自己希望千仞雪能夠一直在著,但生命的決定權,只在於她本人。
他不會為了自己的情欲而讓千仞雪背上一個包袱,更不會讓千仞雪做一個承載別人念想的傀儡。
話語落肚,臉上浮現的是一絲苦笑。
明明是說勝利有保證的話題,為什麽到了最後,依然是那麽淒涼呢。
真的就如落雪一般,如此純淨,卻已是凋零。
而千仞雪卻是真的露出一絲笑意,仿佛看到了前方的璀璨。
如果說隕落的話,早就可以散華了;如果說悲哀的話,早就應該心死了。
而她現在依然在這裡,在他的面前。
也就意味著,現在她心中所信的,只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