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的思慮,並不為他那些信徒們所知。海神島上各個的城市裡,望著市中心大殿之巔上破碎的聖柱,人人有著說不出的混合滋味。有失落,有憤怒,有恐懼,也有一直說不出、不敢說的隱秘快感,半是解脫、半是解氣。
可是,慢慢地,每個人心裡都聽到了海神的呼召,命令他們前往海神山上海神殿前。
“出了什麽事了?”
“是有入侵者嗎?”
“聖柱鬥羅們都不行,要靠我們了嗎?”
“給他們看我們的厲害!”
“聖柱大人們都不敵,我們能行嗎?我怕去送死啊!”
“什麽話,怎麽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膽小鬼!為海神大人獻身,是我們的義務!”
“可我還……”
繁雜的聲音裡,所有人都向海神山進發。無論心中有什麽意見,那仿佛烙印在武魂中的力量,都會牽引著他們向前去。
可是碧藍的天空裡卻滿是燦爛的金光,卻讓他們生出不詳的想象。年長的老人還記得,中年人也聽聞過,當年那個俊朗卻邪惡的異端,在和大供奉的搏鬥中,也曾讓天空如此閃耀。
甚至還不如今日的明亮。
時間過去,海神殿前的山頂上,密密麻麻地站著數千名魂師。
這可都是海魂師裡的精英,通過了海神考核的人選。
剛才的議論紛然,變成了此時的秩序井然;前排的是衣著華麗的魂師,大多有些年紀,也帶著強者的氣場;後排的人更多,衣服卻變得相當樸素,從小到老混雜著,都有些拘謹。
“坐下吧。”一個無可置疑的女聲傳來,來自於那海神殿頂端令人想要頂禮膜拜的神聖光柱。
人們紛紛坐下,卻驚恐地發現,那藍色的光柱,被金色的光輝遮蓋;再定睛,眼前出現的是那潔白的六翼。
自然而然的膜拜之感,油然而生,只是在這海神島地界,人們互相警惕的看著,將那份感覺強行地壓抑下去。
“你是什麽人,竟敢褻瀆神殿?”
“武魂殿的小雜種!”
前排的人不少都站了起來,叫罵著。
千仞雪壓下聽到“雜種”後的顫動,輕輕一揮手,投影晶石映照出了海神殿中七聖柱鬥羅魂力燃盡的頹然樣子。
“你怎麽敢這樣對待聖柱大人!”又掀起了叫罵,可是中氣比上次差遠了。
是啊,如果連聖柱大人都這樣了,這些最多是魂鬥羅的魂師,雖然多,又如何呢?
而後排的魂師們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讓前排魂師們有些脊背發涼。
“你們要聽。”千仞雪說著收起了投影,“你們是海魂師,屬於大海。大海是什麽?大海是自由,是機遇和風險的共存。能夠在這裡的,都是勇敢而傑出的魂師。可是,”
千仞雪頓了一頓,說道:“你們今天,在海神的‘保佑’下,享受了多少自由呢?”
這話激起了後排魂師們的某種共鳴,他們互相示意著眼神,卻不敢說什麽;前排的魂師們憤恨地叫罵著。
千仞雪說下去:“海神不是真正的神,只是一個騙取了信仰之力讓自己變強的奴隸主。今天,這份枷鎖已經破滅了:你們到了自己選擇的時候。”
這時,那神殿頂端的藍光,徹底熄滅了。
前排有人狂喊著要衝上來攻擊,還不待千仞雪出手,就被同伴拉住了。
一位似乎有些威望的老者站起來,
沉聲道:“你說了這麽多,自以為是,有什麽證據嗎?” “你們來到這裡,就是證據。”千仞雪說道,“你們難道不是感到一股來自武魂之中、無法抗拒的召喚嗎?”
眾人紛紛點頭。這年輕女子的氣場本來就足以令人五體投地,說出的話語,剛才就仿佛具有魔力,切開了一層思想上的膜,現在又準確地直擊他們武魂深處的感覺。
“這是海神留下的儀式,”千仞雪解釋道,“種子在海神考核時就已經埋下,只要在神殿的神像前燃起七聖柱的合力,就可以控制你們所有人的魂力。”
“什麽?!”在場的所有人都臉色驟變。
這聽起來實在誇張,可是,既然前半段——應召而來是事實,這恐怖的後半段,也就帶上了可能性。
千仞雪素手微抬,那海神殿頂端的光柱再次泛藍,卻是一種詭異的磷藍,所有魂師都感到自己魂力在消減,而那磷光卻逐漸加強。
驚懼中,他們面面相覷,不少人的臣服二字,已經到了嘴邊。
忽然,壓力沒有了,那妖異的磷藍也從空中消失。
“你們可以做出選擇。”千仞雪朗聲說,手中的聖劍上熾芒閃過,神殿頂端的光柱頓時倒塌,“我已經毀掉了這控制你們魂力的‘聖柱’。現在,這是你們的選擇:是繼續效忠於汲取你們信仰和魂力的海神,還是選擇在天使之下獲得自由?”
海魂師們沉默著,眼神交換間,人人都想著心事。
新晉的海神繼承,和那在信仰之力下的死而複生、絕地翻盤,一度讓信仰到了新的高峰,可是此時聖柱倒坍、神光隕滅,卻生生地讓他們在幻滅中感到眼前天使金光的高不可攀。
正當後排的海魂師們要說出轉向的話語,卻被前排的強者們搶了白。
“我們海神島人,是絕不會屈從於海神之外的異端的!”一位海蛟魂鬥羅站起來說,頗有幾分慷慨悲壯的氣勢,“不論你們多麽強大,都不過是讓信仰更為強韌的淬火罷了!”
“是啊,小鳥人別得意,”另一位海帶魂鬥羅也站了起來,“現在就讓你看看我們海神島人團結的信仰之力!”
下面響起一片附和的聲音,可是卻也有一片片區域裡尷尬地沉默著。
沉默固然尷尬,卻也使得人們能聽到的只有附和。
“呸!誰和你我們?”忽然,後面傳來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
這一下,頓時整個海神殿前都沉寂下來,安靜得可怕,仿佛時間停滯了一般。
海蛟魂鬥羅憤怒極了,卻因為震驚而一時說不出話來。這位尊長不說話,他的同道們一時間也不好開口,只是轉過頭來,怒目而視。
迎上的卻是並不友善的目光。
沉默的空氣中蘊含著對立的氣息,越來越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