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雪崩畢恭畢敬的對唐三說,仿佛這一刻他不是數千萬人的帝王,而真的是一個學生,“您來有何教誨?”
他在四皇子時代磨練出的演技確實不錯,可惜面對的是唐三;他對表面畢恭畢敬、內心暗蓄異志,可是太有經驗了。
“教誨談不上,”他直接的說,“而是有一個要求。”
雪崩繼續繃著筋骨,恭敬道:“聽老師吩咐。”
唐三不緊不慢道:“立刻準備好艦隊,總攻海神島。”
雪崩頓時臉色一變。
天鬥確實有一隻規模不小的海軍艦隊,但是歷來除了偵緝近岸海盜,就是和星羅海軍打架;現在天鬥的整個海軍,都撒在自己和星羅的各個港口外,到處陷入纏鬥。
“我們的海軍……”
見唐三那淡然的面色,雪崩不再沉吟,索性賭一賭曰:“星羅構釁,我們的海軍被他們糾纏著……”
“當斷則斷,”唐三語重心長道,“多作糾纏何益?”
雪崩內心暗自松了口氣,似乎唐三沒有追究他和星羅交戰、不聽唐三之命的責任;心態一松,話也隨便了,道:“那會損失很大,不妨先等勝局……”
“星羅有神嗎?”唐三冷冷說道。
雪崩心下一驚,頓時覺得剛才實在漏算,被慶幸衝昏了頭腦。
唐三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雪崩也知道他並非隨意享樂的人;這麽急迫的要求,定然有相當要緊的事態。
雪崩看著唐三,卻見他正閉目凝神,若有所思。
恭恭敬敬地等著,等來一句話:“艦隊上搭載唐門三千人。”
話語間口氣仿佛是恩賜般。
雪崩的心又是一緊;唐門的人,可是前線絞肉戰場的救火隊,若就這樣調出……
但剛才唐三的話,讓他明白這一切要求都拒絕不得。
“海神島和鬥羅大陸分開了那麽久,也該重新在一起了。”唐三說道,“前任海神成神前便是天鬥的好友。”
雪崩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他仿佛看到,海神島的滾滾財源,正在向他招手。
當然,以唐三的實力,他和對手的戰鬥裡,唐門三千人(何況還不全是魂師!)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所以帶上他們,只能是為了擴展唐門的勢力。
即便如此,假設唐門掌握了海神島的財源,至少可以不再由天鬥供養。
一個徹底獨立於帝國的宗門是危險的;但它本就是神的“嫡子”,自己本就不可能與之抗衡。那麽減輕財政負擔也是好的;每次看著吞噬了百分之十五帝國財政的唐門他就敢怒不敢言。
拿出這筆錢,他足以重建海軍,再建幾個重騎兵軍團。
唐三靜靜地看著表面恭敬內心卻有著其他盤算的雪崩。
他這一次醒來,是海神直接為他的神魂,進行了修複。
順便,神魂也變強了。
而海神給他留下的神念說,這一次他的任務艱巨;不再只是明面上武魂殿的對手,而是神界破壞者擅自下界的陰謀。
“他們攻擊海神的信仰之地,是徹底破壞神界秩序的第一步,他們最終的目的,是顛覆整個神界,吞噬這片大陸的億萬生靈。”
海神在神念裡用古樸蒼老的聲音向他指陳著眼前醞釀著的巨大危機。
“武魂殿!”唐三心裡仍然認準這個死敵。“沒有想到你是如此陰魂不散,甚至變本加厲!”
這一次,他一定要奪回屬於他的海神島,
讓唐門在那裡駐扎生根,獲得一片足以應對接下來危機的根據地。 至於昊天宗,除了他的父母,他並不怎麽關心。
……
海神殿裡,藍白的光點飄散,尼爾森的軀體和殘魄,終於不見。
沉浸在欽佩和哀緒裡的千仞雪忽然感到一陣難抑的痛苦,身軀蜷起,面色變得蒼白,汗珠顆顆滴落。
她覺得自己如墜冰窟,身體裡流動的不再是溫熱的天使之血,而是某種冷酷的浮冰,在管道裡流動穿行,仿佛要凍結一切。
光正想要做些什麽,卻依然被困著,繼續虛弱倚靠在外,眼睜睜的看著她獨自承受著不明的危機。
千仞雪在徹骨的寒冷裡,隱隱地感到體內熱力的蒸騰。
即使是深海萬米的無光之水,也凍不僵發自內心的信念。
她知道,自己可以死,甚至早該死過;她更知道,自己活著,有著光榮的使命。
信念在時間面前脆弱麽?在無比折磨的時間中脆弱麽?
信念存在,身軀能夠承載麽?
她無暇考慮這些問題,只是緊緊咬著牙關,不讓它顫抖;張開的潔白羽翼驕傲地聳立著,決絕地不願妥協來包裹身體。
在呆滯中,回憶再一次襲來,仍是純然的痛苦。
冷漠的分別。裝扮成男子。二十年的幻滅。至親的消逝。心臟的破碎。神位的滅裂。瞬息的母親。
和一束若有若無的光芒。
……
“你沒事麽?”聽見溫柔的呼喚,光正又一次發現自己在仞雪的注視下醒來。
“沒事。”他繼續簡潔地回答,重新站了起來。
那種不自在的束縛感消失了。而且他感受得到,仞雪的氣息比以前更多了神聖的色彩,也更為豐沛壯健。
安下心來,他努力回憶著。 當時他看著雪痛苦的樣子,自己在無能為力的心焦中倚靠著,就這樣漸漸失去了意識。
這其間留下的記憶……只有頭疼。
持續至今的頭疼。他知道這絕不是小事。
但仍然強顏歡笑:“你也沒事吧?”
“當然。”千仞雪流露出了笑意。
“那是怎麽一回事?”
千仞雪把寒凍與痛苦說了一番。
“最後,卻是一股熱力升騰;而我眼前,仿佛浮現著初代天使的樣貌,在一陣溫柔的喜悅中,仿佛自己也在高飛,然後醒來,發現海神殿變得比以前舒服得多……可你卻躺倒在一旁。”
“很像是某種考驗啊。”光正支著額頭道。
“真的沒事麽?”千仞雪關切地問。
“嗯。”光正慘然一笑。
千仞雪皺著眉,總覺得這其中有著不詳的氣息。但仍是那種默契佔了上風:埋在心內不願說的,便也不去追問。
雖然不夠熱忱,但也是一種信任。而他們兩個的性格,都早已習慣了保留些什麽。
“如果說是考驗的話……”千仞雪緩緩嘗試著凝聚著她久已生疏的第十環。
即使在此之前,她已經在其他方式裡,獲取了不遜色的力量。但這個一百級後的魂環,仍然有著不言而喻的象征意義。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間,流遍全身。
就仿佛當初成神後使用這最後魂環的感覺,但又少了點什麽。
須臾,她便反應過來。少的是那份莊嚴正式之感,代之以一股順暢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