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身體不好,我看你不該問的。”千仞雪回答說。
瓦蘭吉回答道:“我是個粗人,請千仞雪閣下不要在意。”
“把她們放了吧。”千仞雪說,“這裡離鎮子應該不遠了,老鴇他們榨取來的財寶也該分給這些苦命人兒。”
“閣下,你救得了她們,可還有許許多多……”
千仞雪苦笑:“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瓦蘭吉又搖搖頭:“恕我直言,當今天下日子難過,她們也許以後也還會……重操舊業的。”
“未來如何選擇是她們的自由,我只是盡我一份責任。”千仞雪眼神銳利起來:“何況這麽說起來,該是你們帝國收斂一點,別讓那麽多人日子難過了。”
“閣下,我是個武人,只知道忠誠服從,”瓦蘭吉笑了起來,圖窮匕見:“您說的這些,還是請回去和我主上大人談吧。”
“……”千仞雪沉默以應。當然,以她現在的狀態,也不可能拒絕一個帶了一群魂師手下的魂鬥羅的。
她暗想:早知如此,倒不如待在武魂城裡。
不過,這支騎行的魂師小隊,似乎目的就是為了找自己。如果這樣,星羅一定是獲得了關於之前武魂城外和天鬥方戰鬥的一些情報,此時準備創立新的大陸格局了。
如此,自己這一行還頗有些意義啊。
只是不知星羅的情報到了何種地步?
一想到這裡,她又想起,連自己也不知道光正究竟怎麽樣了。一想到這裡,她就難以再想下去了,泛過一陣恍惚。
啊,這當然是因為,光正的情況,直接決定著武魂殿高端戰力的強弱。
這更是因為,他已是她心弦所系。
恍惚間已經上馬,跟著去了。
多時過去,馬隊從難行的山路繞過烏綦關,重新上了大路,之後一路狂奔,又是多時,才抵達虎威城。
此地在烏綦關以南,星羅城以北,乃是一座人煙繁密、商事熙攘的大城。
據稱還是當今白虎戴家早年發家之地。
瓦蘭吉便在途中向千仞雪吹噓著戴家老祖如何在這裡首戰告捷,為帝國奠定了基業,也為此地換來了“虎威”之名和行都的地位,星羅皇帝時常要巡行天下,在此駐留,並祭拜先祖,祈求勝利武運。
千仞雪敷衍地聽著。其實這些故事,光正都和她說過,當時隻當他是學究癮發作,敷衍聽過;今日重聽,自然也是敷衍。
不過光正是個老學究,瓦蘭吉是個粗蠻武人,卻也把這千年舊事說得八九不離十,甚至還更加得眉飛色舞、飽含感情,倒是看得出星羅人對先帝的崇拜和歷史教育了。
不過千仞雪也敏銳地察覺,瓦蘭吉所說的故事,只有戴家先祖大顯虎威,以寡擊眾、一勝再勝,而光正卻曾提到,戴氏先敗後勝,“勝利之時出現的巨虎,據說此前此後都未嘗出現。可惜,若非相關古籍不是語焉不詳便是被禁毀,必定會讓我們更了解星羅皇室的來歷。也許有一天,能看到他們深宮中的古早記載呢。”
“你又惦念起發霉的檔案來啦。”千仞雪記得當時自己這樣打趣。
但現在對比地看瓦蘭吉遵循的星羅標準敘事,或許這老學究說得確有道理。
當然,這事暫時意義不大。現在,這座城的重要性在於,它是星羅軍的戰時大本營,指揮系統與軍需集散,都在此地,可說是戰場的樞紐。
因此,城中兵馬來往,戒備森嚴,
一股肅殺之氣。 不過依然看得出街市曾經繁華的痕跡,更看得見城市中央重樓玉宇的巍峨之姿。
瓦蘭吉一行人帶著千仞雪到了宮外,便暫時停留下來。瓦蘭吉道:“入宮須得先報告,這是祖宗成法,請千仞雪閣下稍待了。”
千仞雪當然只能等。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而自己的傷雖然已經暫時不再作痛,免去了神經直接的折磨,但愈合遙遙無期,武魂更是仿佛依然深深沉浸在酣睡之中,光靠聖鎧裡的存余的魂力修為隻相當於魂宗。
所以,別看現在還叫著“閣下”,指不定什麽時候便把你定為奸賊敵寇給做掉了。
即使早就想過死亡,但畢竟不能白白送在一道叫門手續上嘛。
等了許久,正當她有些不耐煩時,門卻打開了,朱竹雲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千仞雪終於第一次細細看著眼前的星羅帝國公主,看到她胸前青藍溪流般的血管。
“藍血。”她暗道。
眼前的人姿貌美麗,豐潤而大方,溫柔中又帶著決斷。
比起她那個之前剛被自己打落在地的妹妹……千仞雪覺得確乎是姐姐的氣質更近於一國的母后。
但朱竹雲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令她討厭,不,近乎是憎惡的特質,雖然完全說不上來自於哪裡。
是因為對方是星羅的, 是敵手嗎?千仞雪覺得也不是。同為敵手的別人,包括和朱竹雲容貌近似只是氣質偏冷的朱竹清,都沒有給她這種感覺。
先在一間偏殿歇了歇,喝了據說是冰川之巔的水所泡的茶;繼而又繼續走去。
“請看吧,”朱竹雲溫和地笑著說道,帶著千仞雪走進重重宮闕中更深的一間,較之那已稱得上是華麗的偏殿,更顯現出無比的奢華。
千仞雪是這片大陸上最高貴的幾人之一,也見慣了武魂城那高聳入雲的殿堂;然而那些殿堂的內飾雖然金光璀璨,卻是一貫的素色,在宏偉與輝煌的高貴中顯現著素樸的精神,而這般的奢華,依然令她震撼。
但這又有什麽好呢?這種無度的奢侈從來就令她不適,當年慣於一身青布衣袍,既是姿態,也是本性使然。
她不由帶著誇張地慨歎道:“我住過天鬥的金銀宮闕,也領略過七寶琉璃那剪彩為花、鋪錦為屋的豪奢;但就算是那最富宗門裡七寶之座上的九華之燈,也不能和這裡紛紛燦爛宛如星隕的華麗相比。”
“就算是富甲天下的宗門,造的起瓊樓玉宇,又怎麽能和將錦繡山河的精華盡熔於此的帝國相比呢。”朱竹雲笑著回答道,語帶自得,也不知是沒有聽出,還是或是歡喜或是策略地忽略了話中陰陽的意味。
“盡熔於此?”千仞雪心中卻不信;虎威城畢竟只是一個行在所,只是皇室巡幸時停留之地,又如何能與真正首都星羅城相比?
而若一座陪都都已如此,那麽首都呢?究竟耗去了多少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