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雲,你真的要這樣做嗎?”戴維斯這次面目憂慮地從旁邊的樹蔭下走出來。
“當然。”朱竹雲說道,“我們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但是,她可不是個一般魂師。”戴維斯沉聲說道,“你怎麽知道,她會一直和我們好好合作呢?”
“那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朱竹雲不屑地說,“她不姓戴也不姓朱,不可能繼承皇位;何況星羅這麽大,每年損失一些被吸取的人口,又算得了什麽?”
戴維斯深深皺眉:“竹雲,你這樣是不是太……”
朱竹雲的身姿纏繞了上去,面頰貼著面頰,吐著氣說道:“太殘忍,對不對?對,我是殘忍,如果不殘忍,我怕你不能好好活下去,那我也就沒有必要好好活下去……”
戴維斯打斷了她,歎氣道:“你比我強,你放手去做吧,我來支持你。”
但他又道:“不過,對天鬥進軍,真的能成嗎?”
“天鬥的外強中乾,不是人人共知的事實麽?”
“但是,他們有一個唐三;如果醒轉過來怎麽辦?”
“所以才要抓緊時間啊!到時候,建立起絕對優勢,他一個人,怎麽能和整個帝國抗衡?”
“那麽,如果他采取斬首行動呢?”戴維斯說道。且不說皇帝一死,剩下的人群龍無首還能否獲勝;就算獲勝,他又得到什麽?
他可不是寧可放棄生命以求青史留名的人。
朱竹雲卻溫柔地說:“放心:我們流著古老高貴的血液,就憑這尊貴的血統,他也不會下死手的;何況整個星羅,都會跟著我們戴朱兩家走。”
“真的麽?”比起他那個逃亡天鬥還不忘吹噓星羅彈指可破天鬥的弟弟,戴維斯對自家帝國可是知道得更多更深。畢竟,戴沐白離開時年紀太小,雖然知道了宮廷的殘酷,卻還沉浸在帝國榮光的神話中。
然而,在武魂殿威懾下不敢大戰的星羅,百萬鐵軍慢慢帶上了鏽色,越來越多的變成將領的私軍;而沒有了劫掠的補充,愈發浩繁的軍餉也壓得農夫們透不過氣。
這樣的軍隊,憑著軍事素養上的優勢,讓他們如餓虎撲食般衝去他國擄掠,固然可以;但若說到了生死抉擇的關頭,是不是會犧牲自己而為皇家盡忠,他不敢保證。
或許有些年輕軍官,帶著青春的理想,會狂熱地忠於他們。但是,那些最廣大的為著吃糧的普通士卒、以及那些自領一方軍隊以享榮華富貴的大小將領,就不一定了。
朱竹雲仿佛看破他心思般,按住他衣領說道:“哼,你還真是沒用……你不就是在想,他們真的會誓死跟我們走麽?這有什麽可想的:不和我們走的人,我們便送他走。”
朱竹雲此時是躊躇滿志,千仞雪卻是躊躇不定。
朱竹雲走了之後,千仞雪望著那奢華無比的房間內飾,考慮著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要不要和星羅合作?
歸誠?她從未想過臣服於人。
但是,現在的她並不只是代表她自己。她還有武魂殿要考慮。
如果星羅立刻揮師天鬥,對武魂殿是不是更有利呢?
但是這樣的代價,必定是千百萬人的生靈塗炭。
千仞雪知道,成事定然有代價。她的手上,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決然地沾上過血。
可是當死亡無限增多時,它是隻變成一個麻木的數字麽,抑或變成無法想象的絕對災禍?
不,現在不是考慮要不要殺伐果決的時候。
千仞雪嘗試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難說是不是因為看著這過分豪奢的房間,而產生了奇異的感覺。 她計算起來。
如果不歸於星羅,那麽,現在的僵局,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沒有唐三這樣的神級高手,武魂殿剩下的封號鬥羅,雖然陣容遠不如以前豪華了,卻足夠成為一支不小的威脅力量,再加上堅城高壘和一支人數不多但足夠忠誠的守軍,任何一個帝國都不敢輕舉妄動,否則,便可能讓另一個帝國撿了桃子。
不過,雪崩對自己是又恨又怕,又急於建立大帝的功勳;星羅這邊又想著趁唐三不在實現千百年來統一的抱負。兩邊都是自信爆棚,恐怕,僵局持續不了多久。天鬥和星羅會有一個被另一個吞並,可是武魂殿恐怕更早就不複存在了。
而如果武魂殿歸於星羅,又輸給天鬥,那麽便徹底失敗。
當然,現在來看,若無唐三,武魂殿聯合星羅是必勝的,可是唐三畢竟是一個變數,不知他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況。
他還沒有來追殺的意思,看來一定至少受了重創。但既然小光也沒有回來,那戰局定然不會多麽有利,這種情況下神的回復能力又是優勢的。
況且到時候,以唐三的性格,再加上戴沐白朱竹清兩個人,星羅還有可能保持下來——唐三似乎對帝國很願意承認的——可自家武魂殿卻必定毀滅了。
如果贏了天鬥呢?
那這星羅的天下,武魂殿的資源似乎無法和一個徹底一元的帝國抗衡。畢竟後者可以驅使無窮無盡的人力,實現它的目的。
不過若是小光還在就好了……就算星羅取用盡錙銖, 把戴朱兩家除去,其余勢力豈非傳檄而定麽?
但是如果小光還在,那麽也用不著聯合星羅了,武魂殿自己就足以巋然屹立在大陸中央。
說到底,還是現在自己直接能掌握的實力太弱了。
如果小光會安然歸來,那麽不歸誠定然較歸誠有利。
如果她不能安然歸來,那麽歸誠與不歸誠最後都是覆滅。那麽何必在蓋棺前再多玷辱一次呢?還不如像金星閃爍般,以犧牲,放射出最後的光華。
可是……千仞雪知道自己當然準備好了犧牲。一年前的嘉陵關前就已是如此。
但可以要求武魂殿屬下數以萬計的人都如此麽?千仞雪自豪地知道許多人是衷心願意的,可那其中也還有許許多多的日子人啊。
要他們必須捐出性命,豈不是比這敲骨吸髓以供戴家朱家私欲的帝國更徹底、更殘酷麽?這樣的殘酷配得上稱為光榮麽?
是啊,或許殘酷才能成功——但這成的是什麽功呢,是符合於原本心意的事業麽?
“想好了麽?”千仞雪正在思索間,朱竹雲已經推門進來。
“我拒絕。”千仞雪回答時並不猶豫。
武魂殿的魂師,如果被收編,那麽很快會成為天鬥星羅之戰中的炮灰。
反而,就算在國戰中失利,如果離散,星羅軍並沒有嚴密管控他們的能力。離散了,反而有希望。
這是她又想到的理由。
但忽然的決絕,似乎是見到朱竹雲的這一刹那,便直覺地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