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言朝那左邊壁畫看去,但見牆壁上穿著清秀的妙曼女子,此刻仿佛在牆壁上活了似的。
壁畫上的女子將箏、簫、琴、笛等金石絲竹彈動,聲音悅悅入耳。沈希言自幼跟隨老道士走南闖北,哪裡見過這種氣象。沈希言隻覺著壁畫上最中間的曼舞女子彩色衣袂舞動,那長袖竟是飛出壁畫,直直的勾在沈希言的脖子上,竟是要把沈希言拉入壁畫。
沈希言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哪裡遇到過這等嫵媚之事?不由得臉色赤紅,心猿意馬,邁起步子竟是不自覺的走向那壁畫上的女子。
沈希言隻感覺眼前一陣恍惚,睜眼看時,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墓室主殿之中,而是身處在另一處輝煌的宮殿裡,而那彩衣女子此刻正在自己身邊剝下一顆荔枝,正眉目含情地看著自己,彩衣女子將荔枝遞在沈希言口中,竟是要喂沈希言吃下。
溫香軟玉在旁侍奉,沈希言情不自持,隻將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把那女子手中玲瓏剔透地荔枝張嘴含了下去。
沈希言隻覺嘴中滿口香甜,那荔枝入口即化,流入喉中甘美異常。沈希言一顆不夠,欲要再吃第二顆。可那彩衣女子卻將蔥白玉手一拍,周圍其她正在舞著的女子紛紛近前圍住沈希言,在他身邊舞了起來。
沈希言看的正呆,一旁的彩衣絕妙女子突然坐在了沈希言懷中,彩衣女子身上香氣撲鼻,羞得沈希言手足無措。而那女子卻輕輕一笑,拿起面前松木桌上的白瓷酒杯,親自倒出一杯瓊漿,做個勸酒動作,雙手將盛酒的碧綠琉璃盞撫在沈希言面前。
沈希言正要飲時,忽看見周圍火光繚繞,隻感到後背被人重重拍了幾掌,又是一陣恍惚。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依然處在陵墓地宮之中,此時正面對著那面壁畫,只是本應歌舞和演奏樂器的女子又都靜止了。
一旁的老道士正舉著長明燈燒牆上的彩衣女子,再往後瞧去,發現玄音大師正在焦急的拍著自己的後背。然沈希言逃脫這虛幻世界,心中沒由來竟生出一種怒意……
原來當時樂聲響起,老道士和玄音大師也看向那面壁畫,他二人的心神也如沈希言般都進入了畫中世界,不過好在玄音大師和老道士年過半百,心神早已是沉穩至極。
他二人知曉墓中所遇到的不合情理之事都是虛妄。此刻突然發覺自己身處眼前的花花世界,二人竟立即咬破舌尖,憑著嘴中一絲血腥恢復清明,方才沒有陷入其中。
二人醒來發下沈希言離得壁畫最近,神色癡迷,二人知曉沈希言陷入畫中世界,當下一個狠狠拍打沈希言的後背,一個拾起沈希言丟在地上的長明燈,對著壁畫就揮燒。如此這般,才把沈希言的心神拉出畫中世界。
老道士和玄音大師見沈希言回復了心神,剛要為沈希言安然無恙而欣喜,忽看見沈希言面露努色,眼神飄忽,亦有留戀之意,知曉他這是年紀輕輕沉淪於畫中聲色。
老道士忙轉喜為怒,開口厲聲道:“人生四戒,酒色財氣。你小小年紀被畫中美色所吸引,老頭子我不怪你,可玄音大師把你拉出琉璃世界,觀你臉上竟有怒意,怎麽,你小子還怪你玄音師叔不成?想要一輩子沉淪於此?心智如此不堅,將來怎麽繼承發丘魁首之職?”
一旁拍打其背的玄音大師也是停手道:“貪念、嗔怒、癡色,佛家之忌爾。方今時逢亂世,北方黃河連年發大水,兩岸數百萬黎民遭難;東南各省等地洋人欺我辱我,
用煙毒禍害百姓!師叔期望你繼承發丘魁首之位,號令天下發丘門人,匡扶眾生,救急災民。若這般心智不堅,日後如何做的大事……” 老道士和玄音大師之所以對沈希言如此訓斥,是因為他二人知曉天下間美色最能迷人。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他二人都對沈希言冀有大望,眼見沈希言如此沉淪,自是要糾之以正,怕他將來走上岔路。
沈希言雖一時沉淪,但轉念想道師父師叔對自己恩比天高,自己面露怒意實在不該,當下羞憤中又帶慚愧,已是面露悔色。於是認錯道:“弟子不該迷戀於畫中世界,也不該對師父師叔露出怒意,請師父師叔責罰。”
老道士見沈希言態度如此, 又覺著沈希言畢竟是個孩子,覺著自己先前語氣是否過激過重。玄音大師也覺著他二人責罰重了,於是又對著沈希言說了幾句話好言寬慰之,此事方才作罷……
忽然沈希言發現被老道士用長明燈燒過的牆上,顯現出幾行字來,沈希言提醒之下,老道士和玄音大師看去,只見是幾句用楷體寫成的漢字: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這莫不是唐人李白奉旨給楊貴妃寫的清平調!”老道士博古通今,深知各類典故。
原來當時唐明皇與楊貴妃在花萼相輝樓設宴,時翰林學士李白、樂師李龜年、內侍高力士等陪侍,李白疏酒而醉。
唐明皇聞李白有詩仙之稱,知他醉中寫的詩最佳,於是下旨令李白給楊貴妃作詩,哪知李白醉酒疏狂,竟然提出讓力士脫靴,貴妃磨墨!
唐明皇為了適其意,答應了李白的要求。李白得意醉笑,拿起禦筆飽沾濃墨,刷刷刷往哪宣紙上題《清平調》三首。而此刻壁畫上顯現的正是其中的第一首。
玄音大師和沈希言聽得老道士的解釋,正在驚訝間尚未言語,只見壁畫上的彩衣女子施施然又翩舞起來,奇的是除了彩衣女子在曼舞,壁畫上演奏樂器的女子和其她舞女卻沒有行動。
三人先前是因為心神被壁畫所迷惑,中了幻術,才觀聞見絲竹歌舞。而此刻三人剛剛擺脫幻境,心神是十分的清明,也就是說此刻這壁畫上的女子是真的在牆上曼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