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寧的帶領下,四人走街竄巷,幾乎不走大道。
看似行了很多冤枉路,但勝在沿途基本上從未被卡。
道路是暢通的,哪怕有些小狀況,也被很輕易的就解決了。
於是,曲線前進,反而更效率,並且風險也低。
與之前約翰的感觸類似,這一路上,令伊麗莎白和安娜印象最深刻的,要數周寧近乎未卜先知的洞察力。
對此,伊麗莎白沒有深想,安娜卻是進行了關聯。
她認為,之前周寧進入藥店時,怕就已經發現她和伊麗莎白。
甚至連那頭咬了她的變異者,也被周寧早早的察覺到了,這是周寧能準確猜出她倆遇險,宛如親見的一大原因。
“這人身上的秘密,有些多呀……”
安娜對周寧產生了更多的好奇,下意識的就對周寧給予了更多的關注。然後就不可避免的發現了周寧身上的不少矛盾點。
比如,周寧有著遠超其年齡的寬容的一面。
安娜知道,她的閨蜜伊麗莎白,雖然是一家小藥店的老板,但其性格仍舊可以評價為:帶有一定聖母特質的宅女。
伊麗莎白雖然有著碩士學位,但社交能力一直較為糟糕。
不客氣的說,如果不是有她,伊麗莎白別說是開藥店,碩士學位能否順利拿到,都需要打個大大的問好。
有那麽句俗語說的好:如果家長不教,社會就會用更嚴厲的方式來教。
伊麗莎白就經常被來自社會的力量教做人,這並沒有讓其學會曲意做人,反倒變得愈發的孤僻、尖銳,難相處。
而她發現,周寧卻能夠十分包容的對待伊麗莎白。
不是虛情假意的體諒理解,也不是為了在異性面前秀而裝紳士風度,更像是成人對熊孩子時的態度,也會斥責,但不會記恨。
這就讓她很好奇,為什麽比伊麗莎白至少年輕了五歲的周寧,反倒在心理上成熟到可以居高臨下俯視伊麗莎白?
再比如,周寧面對麻煩乃至危情時的那種鎮定、決斷、硬朗卻又不失智慧的作風,她只在極少極少人身上見到過。
而在她的認知中,這類風格做派,只會出現在有過戰火經驗、且習慣了上位者身份的人身上。
要知道她的父兄都是做出一定成績的職業軍人,她的工作也決定了她接觸過最有序的安保人員、職業保鏢。
所以她篤定,她在這方面的認知是具有相當的權威性的。
然而,周寧的年紀,根本不具備擁有這種風格的可能。
更不是什麽‘每逢大事有靜氣’所能解釋的。
鎮定與鎮定不同,前者是努力自控的結果,後者是專業素養和豐富經驗為基礎而誕生的自信和習以為常。
“有趣的寶藏男孩,可惜,我的人生即將走到盡頭……”
一番提心吊膽的跋涉,四人於凌晨3點左右,抵達了城市邊緣。
約翰有種完成勝利大逃亡的興奮,吼吼:“哈!那幫孫子根本沒有猜對,城市外圍並沒有軍隊的包圍圈!”
周寧略一思忖,就從馬特·周的殘存記憶中,檢索出了約翰口中的‘那幫孫子’的身份。
約翰的女友小美的朋友,有男有女。經常喜歡在約翰面前秀優越感。庸俗而有充滿惡意的那種。
比如:我有個朋友是健美達人,如何如何受大姑娘小媳婦追捧。
又比如:我有一朋友多麽多麽成功,出入高級場所和派對,
在哪次的宴會上遇到了哪個名人…… 吹比,拿別人的成就當自己的,然後大玩鄙視鏈,明嘲暗諷。
而那個小美,也常常幫腔,數落約翰。
私下則訴苦水,表示維持幾個用的上的朋友不易。跟這類人做朋友,有機會結交社會精英、成功人士,若是能融入其圈子,將如何如何受益。況且說你也是為了你好吧啦吧啦……
馬特·周閱歷有限,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也無原則的體諒人,還幫小美說好話,生活不易,多替別人想想什麽的。
可周寧借馬特殘存記憶中的相關信息分析,得出的結論卻是小美根本就是個大愚若智的賤貨,連綠茶都算不上。
雙眼和頭腦被膚淺的表面東西,以及花言巧語迷惑,跪舔些馬仔幫閑一流的貨色,貼錢、貼尊嚴、貼身體,看似是朋友,其實被恣意玩弄、被隨意嗶摔。
然後一扭臉兒跑約翰這裡找平衡,當公主、當大小姐,頤指氣使不說,還搞的跟個貞潔純女似的,拉個手,抱一抱,都能營造出初夜給了你,你得懂得感恩的氛圍,且幾乎是兩三日內必提要求……
這樣的男女關系,一丁點愛都無,根本就是在欺負人。
所以,周寧暗自發誓,小美和她的那幫朋友,死了、變異了也就罷了,但凡山水又相逢,哪怕他們已經在遭罪,他也絕對要替約翰出這口惡氣,讓他們生不如死。
這時,約翰被周寧的氣場感染到了。
雖然周寧表情並不猙獰,也沒說什麽狠話,但卻在其周遭形成了難以言述的低氣壓特征。讓人感到壓抑和畏懼。
這並非是周寧在裝比,而是靈肉不配套,稍不注意,就精神力泄溢嚴重,其強大的精神力場能,很自然的就影響到了身邊的人。
“嗨,兄弟,怎麽了?我們順利逃出了災禍區,這是大大的好事啊,你怎麽還把臉繃起來了?”
周寧振振有詞:“哦,我是為這大局惆悵,沒有軍隊,沒有封鎖線,這意味著官方認為控制已經失去意義。
可就在幾個小時前,各有線台還異口同聲的向人們重複著居家建議。
很多人都將為此而錯過逃亡的窗口期,淪為異變者的食物。
我估計,前兩日進城的軍隊,會利用這個時間,保護要員撤離。
想來今夜之後,就基本不會再有密集的槍聲了……”
約翰先是驚訝,即熱轉為憤怒,咬牙切齒的道:“官府的那幫混蛋,就這麽將民眾賣了!”
又道:“不行,我得盡快回去,小美還在城裡。”
“是要回去。不過我們得稍作休整和準備。
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回城以及再出城,必有戰鬥。
就咱倆現在這狀態,無異於送死。”
約翰急道:“那小美……”
“兄弟,實話實說,小美確實需要些運氣。
如果她能聽從居家令建議,那就有成功等到我們救援的機會。
若是亂跑,你知道她會去哪兒嗎?
所以說,這事既在於我們,也得看她的命。
她得為她的選擇承擔後果,而咱們,爭取做到最好。
什麽是最好?首先就是不能慌亂。
有時候,慢,反而才是快。就像咱們出城時的不斷繞路……
總之,這方面我自有安排,你得信我。”
“好吧,我聽你的。”約翰認真的點點頭。
伊麗莎白低聲對安娜咕噥:“這家夥嘴皮子很利索。”
“你是想說他態度誠懇嚴正,措辭樸實可信,很有魅力吧?”
伊麗莎白以手輕打了一下,嗔道:“怎麽感覺你一再試圖牽線搭橋?”
“因為對方人不錯呀。你難道不覺得他如果真的是自己人,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嗎?”安娜心中又補了句:“不將你托付給這麽個聰明、有能力而又比較靠譜的人,我寧願在自己異變前殺了你,省得你遭受想想都會令人戰栗的蹂躪……”
結果,就連安娜都沒想到,周寧選擇的臨時落腳點,會是一間大別墅。
這別墅明顯就是富貴人家的宅邸,並且警戒森嚴。
“他們應該不會願意留我們歇息休整吧?”安娜問。
“的確,不過我們不會跟他們有所交集。”
不久之後,在三人的驚訝中,周寧於附近一處很不起眼的溪谷中,略為找了幾下,便掀開草皮和幾塊磚石,露出了後面的門扉。
“密道。富貴人的講究。不過諷刺的是,建造它的沒能用上,繼承它的又來不及用,而現任別墅主人,卻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周寧邊開門邊稍作解釋。
“你怎麽連這等秘辛都如此清楚?”伊麗莎白問。
“因為現在是網絡時代呀!”
三人同時翻白眼。
而實際上周寧說的是實話,只不過他篩選、以及分析信息時,用了犀利的技術掛。
就以他的技術掛,通過網絡發財成為億萬富翁的沒多少難度。更別說找個臨時落腳的安全屋了。
細節能看的出,密道確實有很久沒人維護了,但當初興建,卻也是耗費了很大心血和工本的,當之無愧的百年工程。磚牆地板嚴絲合縫,兩個裂紋都無,滲水什麽的同樣沒有。
密道最終通往一間乾燥的地下室,居然還是複式結構,底面積能有五十多平米,其二層像是通道,繞牆三面有護欄,形成一個商場天井般的格局。
這通道般的二樓,主要擺著床榻和床頭櫃,工藝雖然一般,但很結實,這麽多年了,都沒有一點松散的跡象。
這地下室不僅有良好的通風,還在一樓有壁爐、乃至碼放整齊的無煙木炭用於取暖。
搖椅,茶幾,腳踏,也都不缺。
“這裡還真是不錯!”參觀的約翰,剛將一盞點亮的馬蹄燈掛在二樓的一處壁鉤上,一扭頭就被周寧在脖頸上來了一針。
而在這之前,伊麗莎白已被針劑放倒了。
周寧順勢將約翰也放倒在床上。
用從背包中取出被單給兩人蓋上。
安排好昏睡過去的兩人,周寧跟安娜先後來在樓下,點燃了壁爐後,他扭頭平靜的對安娜道:“來點聰明人的對話吧。你是不是已經打算對我說:‘抱歉騙了你,我從沒想過回湯谷研究所’。”
安娜好奇的反問:“既然你都提前猜到了,為什麽仍要答應護送。莫非……你其實是個好人?”說著還頑皮的向周寧眨了眨眼。
周寧忍不住露出笑容。
前世今生,他也算是見識了很多人,但明知將死,甚至生不如死,還能有這般好的心態的,安娜還是第一個。
他並不覺得,這是因為他經歷的‘戰局’太少,而是覺得安娜這樣性情的人比較稀有。
當然,他也要承認,安娜那張長的很像瑞貝卡·弗格森的高檔臉,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賞心悅目,愛美之心,周寧不覺得這有什麽好丟人的。
相反,如果沒有什麽異性能以美貌在他心中掀起半點波瀾,他會覺得恐慌……
“不,我不能算是好人,更沒興趣被發好人卡。我要去湯谷研究所,你也應該去,因為借助那裡的設備,你能獲救。”
安娜先是一怔,然後嗤笑道:“這就是聰明人的對話?48個小時內研發出病毒疫苗?你以為全球的頂尖生物學家這段時間在幹嘛?集體發呆麽?”
周寧傲然的道:“在設置一些並不誇張的前提後,全球的生物學家加起來,還真就不及我。另外,準確的說,不是研發疫苗,只是讓你得救。”
安娜眉頭蹙起,盯著周寧,那意思,你繼續忽悠。
“東方有個說法,叫做‘以毒攻毒’。
我說的這個方法,核心思路就類似。
只不過並非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是後發先至、搶先異化。
以可控替代不可控。
這樣你能活下來,但生理會發生一定程度的永久改變。
這是代價。
而且你得明白,因為很倉促,很多本應該顧忌的細節,如今只能遺憾的忽略,每一條都是減分,都會提高風險。
因此,需要看你有極強的求生意志,以及保留自我意識的決心。
如果你對生死看的很淡,那麽就不用費那個勁了,肯定不成。”
周寧解釋期間,安娜一直專注的觀察著他。
待周寧說完,安娜嚴肅的問:“你到底是誰?”
“天才呀!?”周寧厚顏無恥的道:“傳說中的高手在民間。”
安娜接話:“這樣的回答不夠。”
周寧點評:“求知,以自洽,獲得掌控感,從而說服自己。是這意思麽?”
“對!”安娜嚴肅的道:“你應該明白,越是聰明,想要自欺越難。”
“不需要自欺。因為你將見證玄奇。不過……”
“代價,是嗎?”安娜問。
“是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至少在救你這件事上,我無法用做好事不求回報的那種態度來處理。成本太高昂了。”
“你要什麽,別跟我說是錢。”
“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安娜聞言就想要發作,她知道自己有多出色,也見識了太多花式追求。周寧現在的這句話,讓她很容易的就想到了那些色-欲和佔有欲都很強、且喜歡趁人之危的雄性牲口。
不過,安娜努力忍住了沒有發飆,主要是周寧在這之前給她的印象著實是另類,說實話,如果周寧真是個庸俗不堪的人,她會感到失望和遺憾的。
她要確認一下,所以她仍舊盯著周寧看。
看其肢體語言,看其表情,更主要的是看其眼睛,試圖通過這一心靈的窗戶,讀出一些內心想法。
而結果,令安娜有些失望、以及失落。
不是因為確認了周寧就是個巧言令色、乘人之危的壞種。
恰恰相反,她沒能讀到一點跟情-欲有關的內容。
周寧看著他,就像愛車人士見到一輛好車,愛表人士見到一枚好表。確實有佔有欲,但沒有情-欲,即便有情,也是對物的那種欣賞和喜愛,而不是想啪她,最好還能發展點纏綿悱惻的段子什麽的。
安娜也不太清楚,為什麽明明已經確認周寧不是她怕的那種壞種,至少沒那麽壞,她反而還不開心了,失落了。
“喜歡上這家夥了?不能吧?瞧這五常長相,瞧這豆芽菜身板兒,我即便穿坡跟的鞋子,怕都要比他高出個兩厘米……”
然後就被周寧無情的給打斷了臆想:“發什麽呆呀?該不會就這麽被我的魅力折服而喜歡上我了吧?”
安娜立刻傲嬌還嘴:“你的臭屁和自大,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這不正好證明聯邦的同化教育很成功麽?前幾天我還在新聞中見某個議員大放厥詞,說華裔陋習難改呢。”
安娜翻白眼:“你不是說時間很寶貴麽?”
“的確,施法讀條已經結束, 看好了!”說著,神色變得嚴正起來的周寧向前伸出手臂,掌心向上,一團能量在他手中迅速形成。
這能量團變幻著青藍、水藍、冰藍、深藍色澤,釋放著風、水、冰、黑暗四種屬性各異、但都令人感到驚心動魄的玄奧能量波動。
能量的漣漪,真實不虛,化作刺激,喚醒了生命的本能敬畏。
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安娜就像一個瞎了十幾年的人第一次看到真實的世界。她喃聲道:“神秘,真實存在!”
將超凡之力重新引入內體運轉,繼續緩慢的改造軀體,周寧發出邀請:“是該做選擇了,賭一把?還是就此人間蒸發?”
安娜擦著眼淚問:“真的有救?”
“確實有,成效要看具體落實的如何。非要說有什麽是可以保證的,我只能說,為了不至於虧本,我會盡力。”
安娜仍舊目注著周寧,片刻之後,緩慢而堅定的道:“我打算試試。”
周寧點頭,有這樣態度的安娜,才不負天才之名。
能成為令人無數人仰望的人類精英,又怎麽可能只是天賦好?
真正的天才,必然有著與之格位匹配的性格閃光點。頑強,不輕易認輸,是比較常見的一個。
事不宜遲,現在就動身。
在上路前,周寧將筆記本電腦留下,並設定了定時開啟,其中有他的留言,主要就是安撫屆時多半已經醒來的兩人。讓他們安心等待。
“你可真是自信。”
“當然,除非運氣太差,我必能歸來。”周寧毫無心理障礙的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