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由來自穹頂的教育委員會把持,頂巢權貴對其的影響微乎其微,是巢都少有的比較公正的社會活動。
同時,也是年輕人最後一次常規的、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
周寧拿到了近乎全科滿分的好成績。
算是上演了鄉野有遺賢、最後一班車的戲碼。
畢竟穹頂的人才篩選機制,是相當細密的,那些好苗子,往往不等大考,就被選拔走了。
鮮有像周寧這樣的,往昔表現平平,最後一回合大放異彩。
校方開心,周家揚眉吐氣,其他沾親帶故的也與有榮焉。
當然,實際上是周寧憑實力作弊。
按照相關規定,未成年,以及進學期間,是不允許安裝腦插芯片的,會影響大腦開發。
穹頂需要的是思維活躍,極具創造力的人才,而不是思想僵化、靠著芯片輔助、不斷在有形、無形的條條框框中做選擇題的混子。
毫無疑問,周寧就是這種混子,作為一名重生者,他的思想也不是一般的僵化。
現在卻被當做頂流人才來看待。
畢竟他修行有成,允文允武,大家都覺得其未來不可限量。
這種騙過天下的人的感覺,還是挺不賴的。
又一份‘超我’修行的養料。
快樂讓我成長,真好!
周寧原本是想加入宇宙軍的。
盡管在很多驕傲的穹頂人嘴裡,宇宙軍的成員是一幫大老粗,是劣等公民。
可對巢都窮人而言,穹頂幾乎是另外一個世界,那句‘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用在這裡雖不太合適,卻也體現出了這‘一步登天’的美好。
但現在,他覺得宇宙軍已經配不上他了。
軍隊是個命令大於對錯的地方。
也正因為如此,反而不適合頂尖人才施展。
太秀,容易被坑死。明知命令不合理,但卻不能不執行。
不秀,天才不能發揮其長項,時間一長,也會流於平庸。
既然不打算去宇宙軍,那麽在選擇軍事院校時,就有了新說法。
人情社會,軍隊也不能免俗。
門生故舊、排資論輩,不是一個體系的,分配過去,就屬於空降硬著陸,各種水土不服,強行留下,也會遭遇明裡暗裡的掣肘,大把精力都消耗在勾心鬥角上,蹉跎歲月。
既然如此,周寧自然不會人為的給自己增添攀爬難度。
更何況,以他的綜合條件,去了宇宙軍一系,也不過是‘而今邁步從頭越’。
反之,去防衛軍一系,卻是根正苗紅,屬於巢都權貴子嗣中的可造之材,待遇絕對不會差。
至於所謂的磨礪。
那種文青選項,是他一個前世當了幾十年社畜,今生又吃了十幾年苦的人該貪慕的麽?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防衛大學’投來的橄欖枝。
這也一定程度的贏得了玄武七巢都權貴的好感。
周寧知道,這種好感大多數時候沒什麽用,但某些時候還是能體現價值的,前提是並沒有傷及這些權貴的利益。
眼下就有這麽一樁事符合條件,那就是跟成金梁的生死擂。
他認為這份好感,能相當程度的免除他打死成金梁的惡劣影響。
不得不說,好多事,都是一步步逼出來的。
他也不是殺星下凡,誰跟他不對付,就要弄死誰。
同時,他也知道做事太絕,不給別人留一點余地,
也等於不給自己留余地,贏就不說了,輸就會萬劫不複。 而他的自信還沒有膨脹到、認為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輸的地步。
因此,他也並非是非得要殺成金梁。
但他不覺得化乾戈為切磋的台階,得他去求。
和平不是乞求來的。
他的周家工具人人設,乃至他自己的攀爬之路,也不允許他那麽做。
他希望說軟話的是成金梁。
畢竟成金梁已經拿到了他放出的《經絡****門。
這消息是柳君毅告訴他的。
柳君毅還告訴他,玄武七權貴圈孫子輩的年輕人中,成金梁是他看好的,是孫女婿的人選之一,排位比楊文軒都要靠前很多。
柳君毅都這麽說了。
顯然那也是不想成金梁年紀輕輕殞落。
他又何必頂個惡人的名頭,還惹柳君毅不快,顯得毫無度量?
但還是那句話,這個軟話,他不覺得應該他來說。
結果成金梁特意跑到畢業派對上提醒他、莫要忘了約定。
他除了佩服對方的貪婪和冒險精神,還能說個啥?
實際上,就連成玉柱也不太理解成金梁的這番操作。
“哥,修行法門已經入手,周寧哄的柳夢瑤和柳老爺子很開心,這次選擇防大,又討了圈裡長輩的歡心,再打生死擂,合適嗎?”
“我原本也是打算退一個層次,來一場不打不相識的友誼賽。”成金梁邊說、邊搖晃著杯中烈酒,仿佛那就是如今的玄武七頂層動蕩的局勢。“可是楊玉卿、白鈞儒、胡若安相繼橫死……”
成玉柱皺眉:“老爹不也提醒我們,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安分守己麽?”
“安分守己?”成金梁撇嘴:“小弟,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那都是需要謀和奪,才有望拿到手的。別人給的,即便不是殘次品,也絕對算不在最好裡。”
又道:“楊錄失了左膀右臂,楊文軒失了楊玉卿,他們父子很快就會下去。才不配位,除非楊家打算就此淪落,否則必然換將。”
成玉柱眉頭愈發緊鎖:“可這又跟咱們有什麽密切的關聯呢?”
“當然有。”成金梁聲音高了幾分:“你要明白,班子是一套一套的。就像特種作戰小組,默契配合是第一位的,而不是一味的追求單兵強力。
以楊文軒的水平,配咱們成家和柳家的現任繼承人,還是比較登對的。
都是守成之輩,才能平平,有點野心也是眼高手低,被教做人後,很快就會認慫……
對於庸才而言,能知難而退沒有什麽不好,否則容易家破人亡。
但現在楊家必然要換將。你猜會是誰上?”
“這還用猜?楊業父子唄。”成玉柱脫口而出。
成金梁點頭:“看,連你這個根本不關心這些的人都知曉,可見楊業父子的聲名與強勢。
過去真的就只是差個機會,而現在,機會來了。
楊家變,成家,柳家怎麽能不變?
柳家還好,柳老爺子一早就把這些事安排的四平八穩,很厲害。
我們成家的繼承人,就明顯拖後腿了。
而這,就是你我兄弟的機會!”
成玉柱下意識的瞪大眼,他是真沒想過他們兄弟能在未來,取代嫡系、領軍成家。
成金梁拍拍成玉柱的肩膀:“你繼續做你的純人就好,這些謀算的事,不用你操心,也別沾染。以免兩頭不討好。
小弟,以我們的條件,混個衣食無憂、瀟灑一生,難度不大。
可想要見識頂層風光,哪怕是一隅土王的程度,都非常不易。
因為我們沒有相應的依仗,或者說特長。
更何況,無限風光在險峰,跨出這一步,就要有一步天王,一步死亡的覺悟啊。”
話頭一轉,成金梁又道:“周寧這個人,我投入了很多去調查。
他以前真沒這麽出色,而且不是什麽擅於隱忍、以求一鳴驚人。
不是他沒這個心機,而是那麽做費力不討好。
他過去急需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糟糕處境,而最切實可行的辦法,莫過於把天賦才情展露出來,被穹頂的選拔機制挑走。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然而,他卻寧肯去腦力搬磚掙辛苦錢。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損害健康,消耗壽命和潛力?
可他還是做了,並且也患上了嚴重的用腦過度後遺症。”
成玉柱聽到這裡,頓時就有些恍悟,他想起了當初他跟楊文軒去找周寧約戰,周寧說的那些話,不由道:“難怪!”
成金梁知道成玉柱在想什麽,有關周寧的種種,他是真的調查的很詳細。
他道:“小弟,如果你以為、過去的周寧只能當你的沙包,是因為他的修行條件不好,那就大錯特錯了。
咱們兄弟之間,不需要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
我見過的武者中,你不是最努力的,但卻是最熱愛、最虔誠於武道的。
對你來說,武道就是目的。
我不是,周寧也不是。對我和周寧而言,武道不過是達成目的的手段。並且是之一,不是唯一。
所以即便周寧有好的條件,論及武道,他仍舊不會是你的對手。
當然,生死較量、賽場輸贏,可不是純粹的武道技藝比拚,這點你也應該清楚。”
成玉柱眨巴眨巴眼,問:“哥,你的意思是,周寧能這麽出色,完全是靠修行之法?”
成金梁搖頭:“說完全不公允。修行之法就好比是倍化器,基數太低,倍化了效果也很難亮眼。周寧還是有點乾貨的,但的確是倚靠修行之法成事的。”
又道:“周堯那個可憐娃你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志大才疏,自尊又自卑,到處求認同,恭維幾句就能嗨起來,有的說沒的道。
我從他那裡得知,清明時,周家歸宗掃墓,就奉上了修行精要,以博周閥歡心。這精要當然來自周寧。
正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千言。
《經絡周天》固然不差、也不假,可我們不比周閥,沒有條件及時的推演出適合自身的修行法。
然而,周寧也同樣沒有條件,為什麽他行?他妹妹也行?
這就是修行精的珍貴之處了。
核心的、綱領的內容,三言兩語,指明方向,我們非常需要。”
成金梁神情轉陰沉,接著道:“不瞞你說,我現在是真的有些後悔,後悔給周寧時間太多。
也正因為如此,這次機會決不能錯過。它未必是最後一次機會,卻絕對是最有可能成的一次機會。
若是錯過了, 以周寧這近一年來的成長速度,等其從防大畢業,我們就只能看著他振翅高飛了。”
成玉柱沉默,的確,周寧去了防大,那就真是鞭長莫及了。
而周寧從防大畢業,成家的最大優勢——軍隊,或者說,實在不行就玩橫的掀桌子那一套,對周寧也將變得不好使。
這時成金梁又道:“另外,無論說周寧是有做大事之人的那股子冷酷狠辣,還是因貧寒出身、飽受欺凌而導致狠戾偏激,總之,那不是一個寬容的人。
而背景決定立場,我們幾乎沒辦法跟他做朋友。
更何況,我不希望未來,我們連跟他等同對話的資格都無!”
說著,成金梁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
別人都以為他的路很開闊,不敢說前途不可限量,也能稱得上未來可期。
可他清楚,他是靠著一次次絕爭一線,才走到這一步。
而周寧,就是他眼前最大的挑戰。
從其選擇‘防大’進修,他就意識到,周寧怕是在行寧為雞手、不做牛後的策略。
既然如此,攻略巢都,成為無冕之王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而首選,自然是玄武七。
立足巢都,是其未來計劃的一部分,而其首個謀奪目標,多半就是玄武七!
依照其發展勢頭,除非英年橫死,否則必有大動靜。而這次生死擂,既是獲得高速成長之秘技的機會,也是將之扼殺在起飛階段的機會。
冒生死之險,以及不擇手段,乃至失敗後的補刀,成金梁的覺悟還是很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