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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瓶時空》三十一:蘭斯⑦相似的2人
  傳說中的黑暗之主,劃分了月份,定義了時間,用黑暗的力量庇佑了這顆星球。

  和他那位僅在雲中界童話和某些冷門史料中被提到的創世主弟弟不同,紫星大陸上存在很多秘密崇拜黑暗之主的組織、教派。

  提到他所犯下的罪孽……世人皆知的是,世代居住在克羅斯平原的雷家精靈們與這位黑暗之主間的關系。

  用“崇敬卻憎惡”來形容它再適合不過了。

  雷家的“人心之魔”,即是黑暗之主以他心中的某個人物為模板,一手推動誕生的。

  克羅斯雪山,五色冰泉其一的產出地,也是雷家的“聖山”,其上修建有“黑暗之主祭壇”。

  傳說中,黑暗之主居住在聖山之上,創造出了第一個雷家人也是第一個“人心之魔”,以及很多其他以黑暗為載體的生命,他對他的作品報以極大希冀,然而……

  “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和失望後,黑暗之主終於絕望了,他毀掉了他所有的作品,只有雷家的惡魔幸存。”——這是雷家古書中記載的內容,彼時的雷家人將這本古書當作借口,將種族間新誕生的、有強大魔力的生命稱作“惡魔之子”,然後把每一代“惡魔之子”送往聖山,以求黑暗之主的庇佑。

  擁有特殊力量的雷家“惡魔之子”們,後被證實每隔七個異時空年就會誕生一代——在那一年降生於世的小雷家人中,有三到四個“惡魔之子”,他們會被家人忍痛送去族內,再由族長也即平原之王派遣人手運往聖山。

  送至聖山祭壇上後,雷家人會以惡魔之子的血來“取悅”他們的主人。

  他們會高喊“向偉大的黑暗之主送上最純粹的生命力量”,然後將新誕生沒多久的嬰兒……殘忍殺死。

  這是世間公認且唾棄的陋習,後來,在雲中界燁熠聖騎士團團長的組織下,各路勇士們與騎士團站在一起,上山討伐了雷家信奉卻也憎恨的“黑暗之主”。

  傳言中,在騎士團團長帶人衝進祭壇時,還看到一道黑影在祭壇中央,沐浴著鮮血仰天大笑,模樣幾近癲狂——當然,很大可能是後人把道聽途說的當時情景給過度誇張化了,因為據說騎士團與黑暗之主的戰鬥十分慘烈,第一屆的騎士團成員幾乎全軍覆沒。

  這場討伐以騎士團團長的勝利和黑暗之主被封印為結果告終,“大魔法師蘭斯”的威名由此傳遍全大陸。

  自那以後,這一陋習就從克羅斯平原上消失了,那些擁有強大力量的孩子依然會誕生,但他們再也不會一出生就被族人害死,而是能健康地成長下去。

  新一代的這些孩子,被後人稱作“人心之魔”。

  他們的誕生與活躍,對於整個世界而言興許算不上好事,不過,這就是與“黑暗之主”無關的他事了,這裡便不再贅述。

  …………

  “黑暗之主……不是被蘭斯先生你親手封印的嗎?”

  三人尾隨著索倫森進入了旅店。

  裡面的客人並不多,有一個很小的吧台,但吧台後面的服務員好像跑去招待入住的客人了,所以裡面空空蕩蕩的。

  找到視野良好的位置安定下來後,奧羅抑製不住好奇,於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困惑已久的問題。

  “是啊,我親手封印了他。”蘭斯的語氣聽上去很鬱悶,看來這件事在他心中也是一道難以通過的坎兒。

  “一百萬年的生命製造,一百萬年的流浪,又是數千年的守護,

還要每隔一段時間見證子民的愚行。”蘭斯瞥了一眼神靈輕風,然後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鬱悶,把目光收了回去,“雖然最後一件事……他可能不會在意,不,就當我沒說這句話吧。”  “你剛剛的表情,怎麽感覺是在嫌棄我啊?”神靈輕風小聲嘀咕著,心中卻也明白蘭斯這麽看他的原因。

  神靈輕風是庇佑輕風山的神靈,從自然之力中誕生,而後,一直在沉睡著。

  只有強者能進入他的“真實夢境”,與他交流、戰鬥、建立感情;他一醒來就會給輕風山帶來災難,然後又深沉睡去,不用管之後發生的任何事情。

  雖然在原本的歷史中,他第二次蘇醒的時候就被自己的子民殺死,殘魂被封印進人偶中,直至三百多年後才被人喚醒。

  和活了百萬年未死也死不了的索倫森比起來,一直在安眠的神靈輕風的經歷簡直能用“幸福”來形容。

  說話間,索倫森抱著少年蘭斯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先前他是去與旅店主人商談,想要訂一間房間,但從他現在的表情來看,這個行為並沒能取得令人滿意的結果。

  三個旅行者不再說話,注視著索倫森脫下黑袍,將其蓋在少年蘭斯身上,然後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忍受周圍的熙熙攘攘。

  可以看出,這位黑暗之主已經很久沒有與人正面接觸、對談的經歷了,擠在旅店的客人們之間,他表現得極其拘謹。

  他小心護住懷裡剛救下的少年,一邊自個兒閉上眼睛,努力縮進身體、盡全力地減少與旁人的觸碰和摩擦。

  索倫森頂著一頭灰黑色的亂發,樣貌是十分年輕的,卻看上去很憔悴。

  此時的他拒絕一切來往交流,旁邊的人想借個道,都礙於他的裝睡不得不另辟蹊徑。

  又過了好一會兒,少年蘭斯有了蘇醒的跡象。

  索倫森猛地從打盹中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假睡成真後,慘白的臉龐上浮現出兩抹紅暈,但很快就消退了。

  他小心謹慎地抬起一隻手,向著不遠處旅店打水的地方伸去,下一個瞬間,一隻盛滿水的杯子出現在了那隻手中。

  在確認沒有人看見自己的舉動後,索倫森將注意力投向醒轉的少年身上: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很難想象,在大眾濫用魔法以至於魔力不穩定到影響天氣的時代,魔法的締造者在使用它們時還要萬般謹慎、處處小心。

  但顯然這不是旅行者們在意的問題,於是它就被他們暫時拋到了腦後,可能要等回歸原本時空後才會被重新拾起。

  “大火……”少年先是恍惚,然後一下從救命恩人懷中坐起,“我的家!我的家人們呢?”

  “你的家人們呢?”索倫森示意少年聲音放輕,同時施展了小范圍的屏蔽魔法,既不會損耗太多魔力,也能防止周圍的人看向他們,“他們……”

  “……也在大火之中嗎?”相隔數對桌椅的地方,三千年後的蘭斯低聲補充了索倫森的問題。

  他對當時的情景和人物對話記憶猶新。

  “這是多麽……殘酷的問題啊。”神靈輕風捂住臉,通過契約與奧羅進行簡單交流,“問題出口前,也不知道有沒有過腦子。”

  果不其然,被當面一句“你家人也在大火中嗎”問懵了的少年蘭斯在愣了數十秒後,直接崩潰了。

  那個孩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淚腺的爆發,索倫森也有些手忙腳亂,一邊按住少年的四肢,一邊調整屏蔽魔法的強度。

  屏蔽“聲音”根本不夠用,於是變成了屏蔽“存在感”,相當於是直接開辟了一個小型空間,消耗的魔力量比起之前要大上三四倍。

  “我沒有家人了!”少年蘭斯哭喊道,“他們都被壞人害死了,我也……沒有家了。”

  “都被壞人害死……?”索倫森抬起頭,張望四周,觀察起每一個忽視他們存在的人的神情。

  他回憶起了自己抵達旅店前,聽到的那些議論聲:

  “真的很暖和。”

  “居住在那裡的人,坐落於那裡的建築,就像薪柴一樣。”

  “燃燒己身,在這個寒冷的冬天為他人提供光與熱。”

  “…………”

  “別哭。”索倫森突然抱住懷中的少年,抱得很緊很緊,“我也一樣。”

  “誒?”

  “我也沒有家了。”索倫森說,“你的家人被壞人害死了,我的弟弟也一樣。”

  “那是我唯一的親人,他被壞人們架在火刑架上……”他這麽說著,將頭埋得很低,幾乎要塞進披在少年身上的黑袍中去,“火在劇烈燃燒,冰川在融化,我卻……一點也不感到溫暖。”

  “別哭了。”他說,“已經沒事了,不會有事的……”

  “我會成為你的家人,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了。”蘭斯閉上眼睛,過去的經歷、發生在過去的對話,在過去的他心目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我的名字是索倫森,你……你就叫我‘大叔’吧。”

  他反覆夢見這些過往,而今又以旁觀者的視角見證了這一切的發生。

  在世間漫遊百年的黑暗之主,找到了一件可以暫時緩解無聊的事情,於是他決定去做,無論這件事是否有實踐的價值和意義。

  “蘭斯——蘭斯先生!”

  朋友的呼喚聲將蘭斯從回憶中喚回,他睜開眼睛,對上奧羅關切的目光。

  “索倫森離開了。”奧羅輕聲說道,小幅度地抬手指向不遠處被施加了屏蔽魔法的那對桌椅,“不過,這個時代的你還在那裡,應該是睡著了。”

  “剛好。”蘭斯起身,“他往哪裡去了?”

  “從旅店後門出去了……你想做什麽?”奧羅警覺提問。

  他還沒弄清楚他們來到這個時空的目標,魔瓶不會頒布無意義的任務,但是,這不代表作為旁觀者的他們可以胡亂行動。

  當初在鯨宿記憶空間中遇險後激活的三個任務,其一讓他初步接觸到“君主的秘密”,第一次知道伊格斯;其二讓他與伯恩、九長老相識,接觸“聖血”“星外來客”“月圓夜小鬼”,還幫助伊格斯擋下戰神洛特的超殺技;那麽,第三個也即現在這個呢?

  “去給他希望。”蘭斯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走吧,沒你可不行。”

  “什麽……?”奧羅和神靈輕風面面相覷,彼此的眼神中依舊透著困惑。

  紫星歷前131年是蘭斯熟悉的時代,因而他們在這裡的行動都依賴著這位史前時代的親歷者。

  很多時候他們都是還沒搞懂情況,被動而行的。

  蘭斯沒有解答同伴們的疑惑,兀自走向旅店的後門,那裡圍著幾個醉鬼,但他們受蘭斯散發出的氣勢壓製,沒人趕在他經過時出言挑釁。

  奧羅和神靈輕風連忙跟上。

  索倫森並沒有丟下剛剛認作家人的少年,徑自離開,此時的他蹲在旅店後邊,背倚後牆,用雙手抱住微微垂下的頭。

  看上去頹廢極了,卻也時刻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蘭斯用力關上旅店後門,將人群的聲音隔離在門板之後。

  門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一邊是冬夜的喧鬧,另一邊是雪原的寂靜。

  依稀能聽見些許的抽泣聲,來自後牆邊上縮成一團的黑暗之主。

  全紫星大陸公認的“偉大”人物,乾過很多傷天害理的缺德事,掠奪走了許多種族的生命,限制了很多領域的繁榮與發展。

  還一副全星球大家長模樣的,用自己的力量將星球封閉起來,讓星外來客必須絞盡腦汁、用盡千方百計才得以入內,美其名曰:庇佑。

  現在,他正蹲在牆邊,哭泣。

  “大叔。”

  蘭斯的聲音很輕,非常輕。

  一陣風吹過,這個簡單的詞語就會被吹走,吹到無人能聽見的地方去。

  不過,索倫森像是預感到了什麽——至少他聽見了,停止了抽泣,慢慢抬起頭,轉向聲音的來源。

  奧羅這次沒有披上偽裝、附身什麽人,若是他之前這麽做的話,沒準魔瓶會嘗試著讓他變成索倫森——這樣一來,他就能知道當時的索倫森是如何看待眼前的景象了。

  身穿漆黑魔法師袍、戴著黑色寬簷帽、手持同款顏色的魔杖的怪人。

  一個下半身由一堆怪裡怪氣幾何體組成,髮型和相貌古怪,飄浮在半空中的精靈。

  還有一個只露出一隻眼睛,其余的身體部分都被保暖衣物裹得嚴嚴實實的家夥。

  黑暗之主的想法會是什麽呢?

  奧羅不清楚,他引以為傲的推測能力也只能做簡單判斷。

  只見先前還蹲在地上的索倫森瞬間站了起來,雪夜裡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肢體動作表現出他很激動。

  蘭斯卻只是簡單地伸手抬高帽簷,向自己過去的救命恩人點頭致意,然後,從奧羅肩膀上摘下了魔瓶。

  緊接著,在魔瓶持有者還沒來得做準備的情況下,時空裂縫自他們三者身後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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