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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瓶時空》二十四:往事如煙①NEO
  …………

  這本應是最美好的年代。

  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所有的紛爭終於消失,人類取得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和平,最理想的社會也已建成。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災厄接連降臨了,智慧種族們的生存空間愈來愈小,生命存在所需的陽光、水資源,以及能源也越發告急。

  面對如此嚴峻的生存考驗,為了搶奪資源,戰爭重新在各個國度之間爆發了,然後迅速蔓延至大陸、海洋,到最後全世界都被牽扯了進去、為求自己的存活而不計代價。

  長年累月的戰事、混亂,再加上各種天災和人言引發的禍患,令原本就不足的物資被分配得更不均勻,讓人們心中的怨氣更甚,並且投映在了現實之中。

  待到災難停歇,又躲過了橫行於戰場之上的瘟疫,幸存者們才猛然發現,他們已親自毀去了大片大片本能成為希望的土地,還將本就稀缺的資源浪費在了與敵對者的軍備競賽上。

  而且,那些本能帶領他們的種族適應世界的變化的能人們,也如同草芥般,在戰爭中被人收割去了生命。

  人們在過去的行徑還造成了大量的能源汙染,當他們站在戰爭的殘骸中開始懊悔與無意義的反思時,這個世界上已找不見任一淨土。

  灰白或黑色的煙霾不只遮蔽了天空,所有的生物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有害輻射的侵蝕,產生了或顯眼或聊勝於無的變異。

  傳染病、發育畸形、寄生蟲病等等糟糕的狀況,也隨後出現在幸存到新時代的老人和新生兒身上。

  有些年輕人的精神也受到影響,開始對周圍人施行暴力,甚至自認為能成為救世主、掀起反旗試圖引發新一輪的混亂。

  幸存者們無奈之下,在好不容易圈起的棲息地內建起了被四面高牆圍攏的溫室,以此作安全區,阻隔汙染與異類。

  沒有能力或是沒有資格進入安全區的人,就在高牆之下汙染較輕的地帶——亦或是地底——建立了屬於他們、又依附於牆內溫室的棲身之所。

  他們會自發地成為冒險者,代替溫室內的人深入汙染較重的地區,用從中淘出並能安全帶回的災變前物資換得維持生計的資源。

  有時也會替溫室內的人測量汙染的嚴重程度,若能安全將數據送回溫室,他們即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愁吃住。

  就這樣,數十年過去了。

  通過長時間的探索,牆內的人已然確定,大部分的災變前資料都在天災人禍中化為了烏有,人才們也大多死在了戰火之中。

  而無論生活在溫室內外,人們這些年來僅是盡己所能地去改善住所附近的環境,隻想活下去、活得更好,無心亦或是無力教育後代——於是,星球的文明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退化與斷層。

  不止如此,只有一牆之隔的兩領域間,人們的生存環境與條件的差異也越變越大。

  而在一次牆外人失敗的起/義後,盡管成功地將危機扼殺於搖籃之中,溫室內的人仍是放心不下。

  他們開始編造虛構的歷史,向外宣傳“這個世界從最開始就是這樣的”,在後代眼中拔高自己,瘋狂抹黑牆外的世界與牆外的人。

  也將虛假的歷史外傳,洗/腦牆外人的後代,讓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從根本上被抹消。

  牆外流民的地位越來越低,以至於在很多牆內人眼中,他們根本就不能被算作“人類”,而變成了可以被隨意打殺的“野獸”、亦是一種可以被隨意消耗的“另類資源”。

  …………

  少年來自灰色領域。

  不同於“牆內溫室”——白色領域,又有異於重汙染地帶——也即在星球地圖上,那些大片大片的黑色在現實中所對應的地域,“灰色領域”的自然環境雖算不上適宜人類生存發展,卻也能提供一定的生活資源,讓星球上絕大多數出身平凡、沒有專項天賦的人在此“安居立業”。

  少年和其他生活在這一地帶的人類不一樣。

  他有個秘密,隻與自己最親近的友人分享——他在研究機甲,他在思考如何拯救他們的種族,他發了誓要戳破生活在溫室中的那些人杜撰出來的謊言,將星球的真面目展現在所有活在這世上的同類們的視野中。

  “尼奧。”

  “我們做到了!我,還有你,這是在我們的協力之下創造出的作品,它會成為拯救全人類的希望——它可以帶我們深入汙染嚴重的區域,把埋沒在那裡面的前人作品挖掘出來……”

  “或者,它……”

  他的友人與他志趣相投,他們一起在機械方面有所建樹,最終,他們做出了一件完美的作品。

  “能夠帶我們去探索星空的奧秘,達成前人未有機會實現的‘太空夢’?”

  那是一具機甲,被刷上了神秘的色彩,他設想能駕馭這具機甲馳騁宇宙,而創造機甲背後的奧秘唯有他和友人二者知曉。

  於是,尼奧駕駛著他的作品,成為了第一個從灰色領域破格進入白色領域的人。

  “我們的目光不能隻停留在這片大地上,還應投向頭頂的星空——看看那裡,是否隱藏著救世的希望?”

  “我們怎能放棄這顆星球?是前人們的行為令它變為了這副模樣,我們應當肩負起人類的責任,在這顆星球上重建屬於智慧種族的家園。”

  白色領域的中心——科學院佔據了這塊地方,在這片純白的建築群中,棲居著無數具備天賦,或是經歷眾多後天學習而超越他者的人。

  他們都是傑出的研究者,在不同領域各有成就,為溫室中的其他同類們所信賴。

  他們每個人都心懷救世的夢想,卻在數年的鑽研之後,各個都意識到了自己的能力之極限。

  他們中的有些人,翻出了數個世紀之前人類們的觀點——他們認為這顆星球不需要人類照顧,人類的歷史對於它而言不過滄海一粟,微不足道且轉瞬即逝;如今的汙染,也會在人類消失的數萬年乃至數百萬年、數億年之間,在星球的自我淨化能力下發展為新的自然環境,也許會有新的生命誕生,也許不會再有——但無論如何,都和在未來已經消失了的人類們無關了。

  所以,他們決定放眼其他地方,若是無法深入汙染地帶尋找可能存在的能源,若是他們的資源已不足以達成他們開拓海洋空間的想法,那麽,星球之外呢?

  溫室中儲備有前人們軍備競賽過後的造物,只需加以改造並妥善利用,在這個時代已無意義的戰爭機械也能成為人們仰望、甚至是漫遊星際的助力。

  既是夢想,也是“浪漫”。

  然而,站在這些人對立面的研究者們並非少數,如果說,暢想星空的人代表人類中的理想主義者,那其余的人就是“保守派”、堅定的“母星主義者”。

  他們一心認為這顆星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前人們對頭頂那片星空研究的時間長於內戰至今的歷史,可那些人,到最後也沒能發現另一顆適宜人類生存的星球……就憑現在的他們,聲稱要拋下被自己破壞成這副模樣的母星、跑去探索星空?不僅被認為是癡人說夢,有這樣想法的人,無一被保守派們“蓋”上了用各種難聽詞匯修飾的“印章”。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尼奧帶著他的機甲,加入了科學院。

  他被譽為救世主,在白色領域中,只要不是一心向著母星、思想保守的人類,都會支持他的立場、為他的研究提供幫助。

  那具紫黑色的機甲,最終載著他的駕駛者兼造物主,突破了星球大氣層的限制,帶著人們的希望衝向被霧霾遮蔽的星空。

  少年由此被科學院的研究者、被溫室中的同類們譽為“太空冒險家”,他的名字在萬人中傳頌,被刻入白色領域的歷史,有了誕生於他、卻不同於他的其他意義。

  “NEO”。

  可是,迎接自宇宙中凱旋的勇者的,並非誇獎與榮譽,而是殺意。

  …………

  少年來自灰色領域。

  由於對他親筆簽字的誤判,以及對他個人印象的偏見,他被身邊的人稱作“邪博士”。

  願意與他建立友情、同時也能被他承認這段友誼的人很少,人們畏懼他的行為舉止,他則一邊享受著這份由畏懼延伸而成的敬慕,一邊煩惱自己難以修正的個性習慣,以及人們之間口耳相傳的、針對他的虛構故事。

  “尼奧。”

  “邢鈺,你要跟我一起來嗎?”

  “地圖上純白的那片領域——科學院——那是我們從未接觸過的未知地帶,也許,我們能在那裡實現人生的意義和價值。”

  “你會成為救世主,尼奧。”少年對他的友人說,他的語氣就像在述說一件平常的事,或是一句公理,“讓我來幫助你吧。”

  於是,他和他的友人協力完成了一件具備“開天辟地”意義的作品,由此離開了灰色領域,進入了牆後的溫室。

  在那裡,他和友人可以繼續自己的研究,他們獲得了比過去十幾年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的誇讚, 當然,也得到了許多敵意,但比起榮譽,這些來自嫉妒等負面情緒的小小障礙不值一提。

  他那具備傑出天分的友人,最終有了“NEO”的名謂,科學院中有了專屬於這個名字的長廊,在研究之外的時候,他也經常聽其他人提到這個名字。

  他一直在估算這個名號的擁有者何時能從太空返回,而在這段時間中,他有了新的研究方向,他自己的名字也漸漸被科學院裡的研究者們記住——然後是畏懼,就像在灰色領域時一樣。

  “邢博士。”

  有一天,在他沉浸在即將完成的作品中,並思索著該如何讓其他人接受它、由此得到更多研究經費的時候,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個人實驗室門口。

  “NEO先生出事了。”

  未完成的報告不知何時從手中滑落,在與地面進行接觸的同時發出了料想之外的巨響,一下讓他從驚愕和恐慌中醒來,下意識地推開報信者,衝到實驗室門外的走廊上。

  隨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並不知道友人的下落。

  他回過頭,看向前來通知他的陌生人,口罩後的嘴動了動,卻什麽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那是一個頭戴破舊風鏡、有著淺金色頭髮的年輕人,似曾相識——卻不知道曾在哪裡見過面。

  也許是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那個年輕人告訴了他尼奧所在的地方。

  而後,又像是擔心他不穩定的情緒會影響他正常的思維能力,年輕人表示,自己願意為他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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