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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瓶時空》八:冰魔⑥心魔幻象
  相傳浩瀚的宇宙中有一顆充滿了戰爭的星球,星球存在的意義是星球上那兩個國家不斷的戰火,其中一國裡有一個從無敗績的將軍,名為安德裡。

  後來時代變遷,害怕戰爭所帶來的危險和自身的利益影響的人們開始反對這顆星球存在的意義,他們派出了一批又一批年輕且不諳世事的孩子去往兩個國家間遊說,勸服國家的士兵們放下武器,使得這顆星球從戰火之中解放出來,從此進入永久的和平年代。

  可戰爭一旦停止,兩個國家必定會合為一個,其中一個國君將會失去國君的頭銜,淪為一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在星球上苟且偷生。

  利益熏心的國君們又豈會放棄本屬於自己的國土?他們不允許這些愚蠢的和平鴿的存在。將士們按著國君的命令抓捕了所有的遊說少年,星球上最偉大的將軍安德裡,被派去看管這些囚犯。

  奧羅無言合上自己的筆記本,隨後將目光投向底下的安德裡。

  他身前的牢籠中,關押著最後一批宣傳和平信念的天真少年,因為恐懼,也因為疲憊,他們中大部分已經昏昏欲睡。

  將軍注視著眼前的人們,無聲地伸出手,握住牢籠的欄杆。

  然後,他輕輕地將自己的頭靠在了雙手上,仿佛這麽做就能聽見籠中人的心聲,或是感知到他們內心的悲愴。

  被關在籠子裡的孩子們無一人注意到,一滴淚水自將軍低垂的眼簾中滑出,又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最終消失在他那席戰甲的衣領中。

  臉上的淚痕逐漸被一層冰霜覆蓋,安德裡因突如其來的寒意微微一驚,松開雙手退後幾步,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他抬手摸了摸臉頰,指尖微濕,方才冰冷固體的觸感仿佛只是他的幻覺。

  “你們,和他們,不一樣。”

  安德裡用極其輕微的聲音,一詞一頓地說道。

  這句話像是在為他樹立某個決心,又像是在為他內心的一個想法做斷言。

  他背過身,不再關注籠子中等死的少年們。

  …………

  “哈哈,我們到了。”

  伊蘭諾飛身躍上神殿的屋頂,緊接著,他的身後傳來神靈輕風的抱怨聲:

  “既然你從一開始就決定到屋頂上做事,我們又何必穿過這座神殿——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伊蘭諾沒有理睬神靈輕風的怨言,他施展不知名的魔法驅散了覆蓋在這具人類身體上的寒冰,而後抬手捋起遮眼的那縷頭髮,讓那隻多年不見天日的眼睛暴露出來。

  也許是因為伊蘭諾正在掌控這具身體,所以那隻眼睛呈現出一種幽幻的紫色。

  固定好頭髮,他張開雙臂,單手打了個響指。

  刹那間,周圍的空間猶如被人為撕裂一般,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空氣漩渦。

  伊蘭諾的身形逐漸一分為二,“分裂”出的那個他有著更長的銀白頭髮,體型也更高,身披由冰藍與銀白兩種顏色組成的布甲,同樣有著藍紫異色雙眸。

  在他的雙足落到地面上的那一瞬間,他就像是受到某種刺激般即刻浮起,然後,他轉過身,面向他的召喚者:

  “伊蘭諾。”

  冰魔的聲音極冷,冷到光是聽見它們,骨頭和內髒都開始直打顫。

  面對“最後一次機會→一次成功”的“奇跡”,伊蘭諾先是露出燦爛的笑容,可緊接著腿下一軟,被不斷冒出的寒冰凍得梆硬的身體不住朝地面倒去。

  冰魔先神靈輕風一步扶住了這具人類身體。

  仔細看的話,能發現他的手並未觸碰到人類的衣服——他完全是依靠對魔力的精確掌控,做到撐住這具身體的。

  “你答應過我,伊蘭諾。”冰魔的語氣中帶著責怪之意,“你該安息了。”

  一旁的神靈輕風的目光在伊蘭諾與冰魔二者間來回移動。

  說實在的,他沒從冰魔的第一句話中聽出伊蘭諾之前聲稱的“他們是朋友”。

  伊蘭諾輕聲笑了兩下,然後回答道:

  “原諒我,冰魔大神。

  “您應該知道,‘死而複生’對一個逝者的誘/惑有多大。”

  “我考慮了很長時間。”他說,“才決定重新與您聯系——這一世的我,就如當初我向您祈願的一樣,是一個普通人類,沒有能力與您重建契約。”

  “發生了什麽?”異時空的成員皺了皺眉。

  “糟糕的事情還未發生,且尚很遙遠。”伊蘭諾支撐起身體,“比起了解這些,您不想見見他麽?”

  他抬了抬凍得僵硬的胳膊,方才說話時凝結出的冰晶立即消散,露出人類的真正外表來。

  下一刻,魔瓶出現在伊蘭諾手中。

  他有些憐惜地摸了摸魔瓶表面的凹痕,然後,松手放開了它——他掌間的一部分空間發生扭曲,魔瓶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

  奧羅攬過魔瓶,將它握於手中。

  他已經讓惡之契約盯緊心魔格蘭,他的筆記本也從旁輔助,無論對方是突然消失、還是慢悠悠離開,他都能第一時間獲悉情況。

  現在的他正坐在宮殿天頂邊緣的小角落裡,俯視底下大臣們與國王之間的交流互動。

  “戰爭,就要結束了。”有人說。

  對於這種說法,那國王罕見地沒有生氣,反而張開嘴、仰著脖子發出一陣難聽的笑聲,雙手還不住地拍打王座的扶手。

  “是啊。”他說,“戰爭就要結束了,在我這一代,它將步入尾聲。”

  “要說原因嘛……”

  國王撫摩著他短得可憐的胡茬,咯咯地笑道:

  “那當然是因為我們就要勝利了!”

  有安德裡的助力,一直與他們勢均力敵的鄰國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國王剛剛處決了一批宣傳和平的人,但這一次,他親自向親信們宣告星球的戰爭即將結束,人們夢寐以求的和平安寧就要到來。

  而他會成為這個星球上唯一一位統治者,沒有人能威脅到他的地位。

  “我不能饒恕那些在我的地盤上主動宣傳和平的人。”國王說道,“那是他們企圖向鄰國投降的證明……這樣的人,就是叛/國/賊,無論老少,都得被斬殺。”

  “但我們很快就能等到鄰國的投降函。”他從王座上站起,踏著“優雅端莊”的小碎步挪下台階,“先王們會在天上看著我的壯舉,我將成為這個星球上最偉大的人類!”

  “可是,王啊。”一個大臣開口道,“那些將士們呢?安德裡呢?他們又該怎麽辦?”

  “安德裡將軍在國民心目中的地位,也許比您要高得多了!”

  (這種話……)

  奧羅把記錄好新內容的一頁撕了下來。

  (這種東西,寫出去是要被人看笑話的……就算是阿大,也不會接受這種發展,太套路,太刻意……)

  “我差點忘了他。”國王一拍腦門,“安德裡是我們的大功臣,可,戰爭若是結束,我該怎麽對待他?”

  “王啊,和平的世界,不需要戰爭英雄。”大臣回答道。

  “也不需要戰士。”他補充道。

  …………

  “將……軍,我們,還可以活多長時間?”

  狹小的牢籠中,被餓了一天一夜的小孩向負責看守他們的將領提問道。

  “一個月。”安德裡回答道,“你們會在這裡關押一個月,然後被送到刑場上去。”

  也許是孩子們的慘狀喚起了他內心的良知,面對這些小孩時,他的話語明顯比面對國王時要多很多。

  “這一個月間,你們不會被提供一點食物、一滴水。”

  “哈哈,”之前發聲的小孩是孩子們中年齡最大的那位,他表現得很冷靜,很成熟,“也就是說,在赴刑場之前,這裡的人就會渴死餓死一大批……不,是全都死掉了。”

  安德裡沉默著,殺人如麻的他卻不輕談死亡。

  孩子當他是默認了,輕輕歎了口氣,再次抬起頭看向安德裡時,他的眼中已無希望的光芒:

  “唉,看看你,安德裡將軍。

  “雖已不再年輕,但仍讓人敬畏。”

  安德裡避開了孩子的目光,這個時候,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冰塊人。

  “我們在你心目中,佔據不了多大的地位。”小孩說道,“不過,還請你能記住之前被拖走的那些人的忠告……當和平因為一個國家的毀滅而到來時,你,和你的士兵們,都會成為不被需要之人。”

  “…………”安德裡沒再理會牢籠中的囚犯,過了沒多久,一個士兵打扮的人匆匆跑到他身邊,似乎是想和他們的將軍單獨交談。

  “戰爭什麽時候會停止呢?”

  安德裡拒絕了他,但他卻當著那群孩子的面,開口提出了一個問題。

  “戰爭什麽時候停止過呢?”將軍依然冷著臉,可他的回答中卻透出幾分苦澀。

  “我們……為什麽要打仗?”

  之前的孩子聽到了將士間的對話,奄奄一息地問道。

  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也只有一個孩子才問得出來。

  為了權力,為了生命,還有……

  愚蠢的問題背後,總有一個愚蠢至極的答案。

  “時間太久了,沒人記得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了。”那個剛來的士兵嗤笑了一聲,別過頭去壓低聲音回答道。

  沒人知道最初那場戰爭的理由,先輩們早已因為戰爭死去,後繼者們則各有各的想法。

  “將軍。”士兵上前一步,擋在安德裡與牢籠之間,用他的後背阻擋了孩子們的視線,“王城裡的人們,因為我們是士兵而從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也因為這樣,我們得知了很多秘密。”

  “將軍,你也是這場戰爭的犧牲者之一。”

  新的聲音響起,更多的士兵從各個方向朝這裡奔來。

  “你和你的士兵們不一樣,你是他們中最後一個死的,而他們,你會親眼看著他們死去。”

  這次是籠中的囚犯們在說話,孩子們用稚嫩的聲音,說出堪比詛咒的話語。

  “就像我一樣,親眼看著我的夥伴們死去一樣。”

  “我們為什麽要打仗?”孩子們和士兵們共同發聲問道。

  隨後,他們下了斷言:

  “這毫無意義。”

  安德裡看向四周,不知何時,他已經被無數的士兵和無數被關在牢籠裡的小孩包圍了。

  再遲鈍的人,看到這樣的畫面,也能反應過來自己遭遇了什麽事。

  將軍拔出他的佩劍,然而,他卻無法對那些士兵們下手——看向關押著孩子們的牢籠,可它們卻在下一秒變幻為了身披鎧甲的戰士。

  他們都是他的士兵,他則是他們的將軍、是他們勝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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