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
北辰一刀流分館。
小林流木正雙目輕閉,持劍跪坐,感受著均勻的呼吸與自然的心境。
他的神情放松且輕適,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影響不到他的心境。
不遠處,江口三郎正在與武館的一個弟子切磋,兩人帶著全副武裝的護具,手持竹劍比試。
江口三郎的劍法精湛,不過三五個回合他的對手就被他擊敗了三次。
“三師兄劍法精湛,劍道修為高深,師弟自愧不如。”那弟子甘拜下風道。
江口三郎卻是不依不饒地握著手中竹劍,面露狠色道:“還遠遠不夠,再來。”
那弟子一臉苦澀,他已經陪著江口三郎練了有半個時辰了,一直被虐的切磋,又有誰會心甘情願呢?
“二師兄!”那弟子向靜坐著的小林流木求助起來。
小林流木聞聲緩緩睜開雙眼,依舊跪坐著,平靜道:“江口,你為何還有執念?帶著這樣的執念,你的劍道是不可能進步的。”
江口三郎怒道:“二師兄,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我修行劍道足有七年,七年啊,怎麽會敗在一個學生的手上?”
“不爭一時之長短,劍道修為在於心境,有一顆爭強好勝的心固然無錯,可如果連一次失敗都接受不了,又怎麽能借鑒失敗的教訓繼續精進呢?”小林勸解道。
江口道:“我有心結,不親手打敗那個混蛋,永遠也解不開。”
小林流木稍稍點了點頭,他在平靜中站起身來,隻拿著手中的竹劍,身上並沒有穿戴任何護具,然後緩緩平舉起竹劍,道:“江口,許久沒有切磋過了,師兄想看一看你如今的劍道到哪一步了。”
小林為人少言寡語,很少與師兄弟切磋,可一旦他出口指點,往往能夠切中要害。
所以武館裡的所有人都想得到端川流木的指點,江口同樣如此,他大為驚喜道:“請二師兄賜教!只是,二師兄,您要不要把護具穿上?”
“不必了,你盡力而為吧!”小林從容道。
“嗨!”
江口舉起了竹劍,向小林刺去。
劍影之中。
不到三招,江口落敗,江口不信邪,再次舉劍,可依舊不到三招,兩招,甚至一招落敗。
從始至終,江口的竹劍卻是碰不到小林絲毫。
“二師兄,我敗了,往日切磋我還能在師兄手底下堅持三五招,現在竟是連一招也招架不住了,師兄的劍道修為越發的驚人了。”江口有些頹廢道。
小林卻是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不,並非是我的劍道修為進步的太快,而是因為你的心境亂了。江口,如果你還是執著於這次的慘敗,你的劍道修為將永遠停滯不前。”
“那二師兄就替我擊敗那個學生!”
“不,這事我幫不了你,你要記得我們北辰一刀流的宗旨,好狠鬥勇是萬萬不可取的。”小林卻是否決道。
“嗨!”江口無奈應道。
正說話間,有弟子來報道,“二師兄,三師兄,大事不好,三浦被人卸了一條胳膊。”
小林的眼皮子微微抬了抬。
一旁的江口卻立馬怒氣衝天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
……
“二師兄,三師兄,事情就是這麽回事,師弟絕不敢欺騙兩位師兄,那個小子太可惡了,先是在紅霞酒家外面立牌子,不讓咱們日本人進入,後來害得整個上海都排斥咱們日本人,
這次路上遇到,他更是無緣無故的找茬,還打斷了我的胳膊。 二師兄,三師兄,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
一旁的山本則是點著頭,為三浦作證。
江口大怒道:“豈有此理,這些中國人太囂張了,是時候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了。”
小林卻是看著三浦的眼睛,直看著他目光躲閃不定。
半晌,就在三浦的腦門子都開始流起冷汗的時候,小林這才開口道:“說吧,我要聽實情。”
小林此人,似靜似動,似柔似狠。
有溫溫爾雅的時候,也有狠辣凶殘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將這兩種極端的性情完美地融合於自身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武館的師弟們對他畏懼到骨子裡。
三浦再不敢隱瞞,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他與山本刻意調戲中國女學生,然後被人擊敗的事情說了一遍。
“二師兄,這是實話了,三浦他一招就敗了,直接被對方扭斷了手臂。 ”山本幫腔道。
三浦被小林盯著,已是嚇得背生冷汗,“二,二師兄……”
“主動挑釁,有失武士之風,又學藝不精,丟人顯眼,三浦,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就主動退出北辰一刀流,好好養病去吧!”
“二師兄,二師兄,我……”
小林的眸子微縮,三浦被嚇了個哆嗦,連忙支支吾吾地應道:“……嗨!”
山本扶著三浦轉身離開之後,江口問道:“二師兄,你想怎麽做?”
小林沉默了片刻,道:“我北辰一刀流雖然不願多生事端,但事情臨頭也絕不會退縮。
三浦雖然不堪,卻也代表了我北辰一刀流的臉面。
我知道武館裡有些師弟與大使館有所勾結,可畢竟都是日本人,這份臉面我會替北辰一刀流掙回來。”
“二師兄,您想怎麽做?”
“去複旦大學,找到複旦武狀元,光明正大地擊敗他。”
江口大喜,忙道:“二師兄,那我立刻把師弟們都召集起來,交代此事,明日一早咱們就可以趕往複旦大學。”
“去準備吧!”
“嗨!”
江口離開之後,整個武館立馬變得空落落的。
靜坐著的小林,神色慢慢從平靜變作凌厲,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跨越了無限時空直接落在了周衛國的身上,自言自語道:“一拳擊敗江口,一招廢掉三浦,複旦武狀元,學生?有意思,中國的年輕一代也有如此了得的人物嗎?我倒是越發的期待你我之間的比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