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顧,安夷可有消息傳來?”
景顧為父所叫,而至書房時,恰見父親景毅喝完湯藥,便以問之。
景顧聽得一怔,這裡的消息,大概是那劉釜的消息。
他心知老父親又是在為自己孫女的終身大事操心,沉思道:“阿翁何必如此著急,上次遣人往安夷送信,也不過月許。只要那劉釜不是木頭,當明白吾景氏的意思。
且那劉釜雖是故人之子,若之不願娶我景氏女。
我景顧之女,也不是非嫁之不可。
依兒子看,阿翁當好生修養身體。
隻待州牧派遣的新太守一至,吾等一家人便會蜀郡。
蜀郡的氣候,自比南中好些……”
景毅打斷了兒子的勸說,歎道:“吾之時日恐無多了,好不容易看到一個有作為的青年,便想著能於生前,看著吾家文茵完成婚事。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文茵和劉季安是否有緣,但憑造化了!”
景顧心裡一歎,忙叩首道:“阿翁勿要說這喪氣話,阿翁定然能長命百歲的!”
而此時,一封來自江州常鄉的書信,恰好啟程,往安夷送去。
士安在安夷待了五日,劉釜沒有表現出對士氏女的熱切。
這讓士安明白,劉釜與士氏的婚姻大概率成不了。
但在這五日的時間內,士安發現了一個秘密。
安夷縣,看起來不過是新設一年半時間的新縣,但內中的建設速度,卻讓人震撼。
而從之整體的建設構造來看,以安夷縣城作為前段,異羅湖三島作為後段。
兩頭各有山道相連,一條直通南中核心,另一條是為直通交州且正在建設的糧道。
此地,當是易守難攻,天然的練兵藏兵之所。
其中,異羅湖三島,有一,士安沒有上去,但從上傳來的練兵聲,讓士安明白,上,當有不少兵卒。
具體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再根據士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一切,他心知這安夷是為鐵板一塊。
尤其於劉釜的仁政之下,縣民歸心。
“難怪阿翁初聞安夷治理之事後,讓吾前來查看一二。
只要這劉釜於此經營妥當,那便是其個人之地,益州牧,本地太守能如何?
其亦為漢室宗親,出身自是無問題。
今又土地和人口,若是之在南中振臂一呼……
可惜劉璋居於蜀地,卻不曉得自己在養虎為患!”
士安心下有了計較,對劉釜更加重視了些。
越是如此,越是難以掩飾其對劉釜未能成之妹婿的惋惜。
要是他士氏有人於蜀地於此,假以時日,益州與交州連為一體,又有何不可能?
在第六日的時候,士安主動提出了告辭。
畢竟在安夷,該看的都看到了,一些涉及安夷機密的,不該看,也看不到。
是日,劉釜親自抽出空閑加以送別。
士安離開時,自帶著劉釜贈予的數箱金銀,此中金銀,多為工匠所近月產出。
士安這一走,便拿走了全部。
但在劉釜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雖與士氏有父楨的天然紐帶,但並不牢固。尤其在放棄聯姻這條路後,自需以利益聯系起來。
沒有誰是不喜歡金銀這等財物的,士氏同樣如此,上次若無左棟送出的錢財,事情也不會進展的那般順利。
而此中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於劉釜看來,都不是問題。
尤其安夷又連續發現了幾處金銅礦之後,只要用心經營,尤其是想方設法的提高相關的產出加工工藝,那安夷便是一處真正的“聚寶盆”。
負責軍器等物鍛造,以及生產加工研究的工匠所,其之地位越加重要。劉釜有空沒空也會去工匠所轉轉,和匠工交流一二,進而把頭腦中的一些後世想法道出,力求能結合當前實際,提升安夷本地的匠工技藝。
蜀地居於一方,或享安穩,劉釜得以好生的建立著自己的根據之所,以作起家之用。
同為劉姓,亦為高祖之後,漢天子劉協的東歸之路,卻盡顯坎坷。
先是今歲年初的時候,李傕郭汜等人攻陷長安。
天子被當做吉祥物,先後謀劫入營。
到了六月之時,張濟出面為李、郭二人講和,終以各女為質子,同歸。
轉眼到了七月,才正式得以成型。
可是到了八月的時候,內部又生亂,行程受阻不說,劉協差點有了性命之危。
現在到了十一月,中途經過幾次小戰,劉協終於到達了弘農,距離返回洛陽更近了一步。
也是近了一步而已。
至於具體何時抵達,誰也不能給之一個準話。
讓人唏噓的是,此時劉協身邊的近衛已不足百人,士氣更是低下。
“這可如何是好?誰能料東歸之路,竟如此坎坷?而這天下,可還有忠臣?以助朕匡扶漢室江山?”
劉協年歲尚不滿十五,但人從旁側看起來,性格稍顯得沉穩些。
他走下馬車,望著蒼茫的大地,此時的心情難以用語言來訴說。
來回奔波大半年了,如今尚連黃河都沒有渡過,也不知趕在元日前能否順利回去。
和他同行一車的乃是皇后,可憐見得皇后比劉協年歲還要小,不知如何安危這年少的夫君,大漢之天子,隻好同樣下車,與之一同矗立。
兩人的雙手交織在一起,親衛從旁側看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身邊近衛迅速警戒起來。
不一會兒,便傳來歡呼聲。
“是楊將軍歸來了!”
所謂楊將軍,便是楊奉。
楊奉與董承自劉協東歸後,便一路護送。
路途之上,遇到過無數次偷襲,各自部下越來越少。
得知是楊奉歸來,所有人緊繃的神經皆放松下來,劉協還笑著寬慰身邊的皇后道:“楊將軍順利歸來,定然是大敗了叛軍。”
事實多與想象有太大的出處。
面見劉協,楊奉無多廢話,隻說了一句:“請陛下立即啟程!”
劉協對此熟悉無比,自曉得是逆賊郭汜等人追來,意圖脅迫於他,阻之返回洛陽。
又要向前逃亡了!
劉協攙扶著自己的皇后走上了馬車,心裡一歎:他這個大漢天子,當得還真是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