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朗感歎司馬懿智慧的同時,難免欽佩敵人。
且看廳舍之內,張富一直等著手下部將官吏基本到齊,只是唯缺從龍亭召來的大將楊起,他人心中有些煩躁。
見下首第一位的閻圃為之輕輕搖了搖頭,張富不打算等下去了,這才宣布開宴。
但以宴中,旁人多無心情就食。
至於兩刻鍾後,張富拿著酒杯,回到個人餐案幾處,朗聲道:“諸君,今日原本為劉君送別之宴,然於宴中,吾有一件事,需要提前宣布一二!”
原本充斥著零星議論聲的宴舍之內,霎時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張富低沉的聲音,於廳舍內回蕩。
一些猜到將要發生之事者,有憤恨不滿,有喜上眉梢,有垂頭喪氣……
張富將這些人之表情,盡收眼底,面上表情依然淡然,但於心底一聲冷哼。
他繼承父親張魯遺產,父在世時,無人敢反。但父前番之逝,漢中之於動亂,讓張富記憶尤新,若非閻圃、楊起等人幫扶,他張富,乃至於張氏諸多人,恐落入叛賊手下,其中甚至不乏幾個虎視眈眈的至親人物。
只是在投降朝廷,或是投降益州州府之事上,於漢中危機之時,為其中利益,難以兼顧,總有人分道揚鑣。
比如前數日態度不明,今日想請,遲遲未歸的大將楊起。
每念及此,張富心情就有些複雜。
眼觀廳舍場景,他沉吟片刻,繼續道:“諸君皆知曉,十多日前,劉使君和曹司空以遣使來勸降吾漢中,富受亡父之命,以保全漢中,保全漢中百姓。
這數日之間,便是為二君之交談,為漢中之未來,輾轉反側。”
在張富言下,劉杉和司馬朗一躍成為舍內焦點,郡府吏、將領,多目光閃動,於二人身上移動。
一些反應慢些,還沒了解事情原委真相者,心底暗歎:益州使明日走,難道府君今夜即宣布歸曹?
接下來張富寥寥數語,即讓整個宴舍徹底炸開了鍋。
“吾已決定,降於益州牧!”
恰在此時,南鄭陰暗的天空上,有驚雷聲響。
要下雨了。
“府君不可!曹公大軍壓境,關中軍閥正堵塞要道。此時降益州牧,實為不智也!”
“魏君所言極是,吾蔡威請府君收回成命,事當以從長計議。若以投降益州牧,只怕下一刻房陵、上庸會為戰火所襲,這與府君安民之意,相違背。”
“請府君三思!”
廳舍之鬧騰,比張富和閻圃預計的還要劇烈,一些中立者,此時竟也倒戈起來。
上首的張富,年輕的臉龐有些鐵青,望了眼下首端坐的朝廷使臣司馬朗,心中一沉。
司馬朗昨日被“請”後,如此風姿,除之身份無懼外,更大的底氣原來是在這裡。
若非今日之事,他張富鮮會知道,便是他接受漢中太守之後,治下之所,早為曹操滲透城這般。
這感覺,就仿佛一直有把刀停在脖子處一樣。
觀兩方使者。
劉杉輕輕飲著茶水,眉頭緊皺,余光卻是看向了對面的司馬朗,心底有些七上八下。不知法孝直、泠子美等人,行動如何了?
司馬朗似有察覺,竟抬頭,於之淺淺一笑。
先前深處絕境,張富之話語,已讓之內心確定,但觀眼下,司馬朗越加輕松,心中思襯:漢中太守張富便以私底下投於益州牧,又設下這“鴻門宴”,事情真會那般順利乎?
並不見得,就如現在。
實以司空曹操私下底,早遣人與漢中府吏之來往,便是前歲時,以朝廷黃門郎來此宣旨,即以籠絡了一群人。
在之到來前,或早許之以利。他以為朝廷明使,且當下還不算是司空府核心。這些人於暗處之相助,多無交接。
但此間關鍵時刻,他們正以發揮作用之機。
於此看去,漢中太守張富即便已經事實倒向劉釜,再以事先準備,動蕩並不能阻止,只是處於可控范圍之內罷了。
這於漢中,於益州牧劉釜之勢力打擊,甚有效果,就仿佛於漢中之地,埋下一根釘子。
而他司馬朗正是為曹公所派,前來掀開稻草,讓之露出明面之人。
其中自有風險,仲弟司馬懿言之只要安全返回,曹公必以大賞!
緣由即在此處。
且曹公手下,能事先於此布局之人,司馬朗第一個想到的,正是荀彧荀令君。
即是事後,看似益州牧勝利,益州牧若無絕對魄力,難以維系於漢中絕對控制,尤其倒向朝廷的士族。
但從長遠看去,這一場交鋒中,益州牧劉釜與許都朝廷打成的是平手。
能有這些高明的布局手段,足見益州牧劉釜手下,謀士之才思敏捷,司馬朗有些感歎,許攸斷言之,劉釜乃下一個“劉備”,為曹公隱藏之患,並未托大!
他並不知道,劉釜手下,主持今次“瞞天過海”之計的人,正是軍師將軍諸葛亮。
在諸葛亮到達成都,協調別駕景顧,幫助劉釜分擔州郡諸事後,諸葛亮直接接過了漢中勸降接納之事。
即是在此細節中,正是他與閻圃間,以劉杉作為傳話筒,在雙方正式確定招降之事,以隔空商談,一力促成。
正是於此間提前謀劃,讓漢中太守能以佔到先機,才避免當下情形發展於更嚴重之態。
漢中之招降交接,並不會一帆風順,此事也正處於諸葛亮和閻圃的預料之內。
其中所缺乏的正是雷霆手段,漢中之於內部交鋒,注定會有人死。
……
眼見舍內之動蕩,張富平日處事雖穩重,但欲大事,以廳舍騷亂之下, 有些茫然無措,下意識看向閻圃。
閻圃立於下側,未有參與爭論,只是右手在張富看來時,輕輕拍打了兩下大腿。
張富的心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站起身來。
這一舉動,讓舍內人,再以望來。
“吾意已決,時下州府兵士,多已走過白水關,往沔陽而來!”
見郡府功曹蔡威還想竭力爭辯,張富臉色一沉,道:“今日之宴就此散去,請司馬先生於驛舍‘休息’,其他任何人不得離開南鄭城。
功曹蔡威、上計掾溫進,以下犯上,革職下獄。
但有違反吾令者,殺無赦!”
“殺無赦”三個字方一出口,一隊身著袍鎧的兵士湧入,於連連“喊冤”聲中,直接將蔡威、溫進等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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