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時過,夜色深沉。
經歷了黃昏十分劉釜迎親的盛大場面,整個成都城在熱鬧非凡中,於漆黑的夜幕下,逐漸陷入安靜。
離開稍早的益州牧劉璋,本邀請任安往他家舍歇息,任安性格耿直,不但拒絕了劉璋,連弟子劉釜先前之邀,亦是拒絕,選擇住在早先令人安排好的舍肆。
而在路口同任安分別後,劉璋面色再不像之前那般從容,憂心忡忡的回到府邸。
回到府上後,其人直接踏入了書舍,將門關上,站在燈火之畔來回踱步,望著案幾上擺放的文書,自無心處理。
去歲還是為景毅舉薦,為益州一地之長令的劉季安,短短兩年的時間,於他劉璋的縱容下,便已成長的這麽快。
前數日許都來使時,所傳的朝廷之意,他只是略微有些不喜,但今日在見到劉釜的盛大婚禮,尤其看到來往的各大族勢力代表時,他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種懼意!
這種懼,大概只有在四年前,兄長於長安密謀誅殺奸逆,事情泄露後,他於龐羲的護衛下,逃離長安才有。
四年的時間,他劉璋從父親劉焉手中接過了益州,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益州之主。原本一切生活在他憧憬的和諧之態下,但就在今歲,一切被打破了。
而今這些內外勢力,因為一個人,堂而皇之的齊聚在成都,於他劉璋的眼皮子底下,驚懼之下,又帶了一種無力感。
別小看這些大族勢力,劉璋於之親自打交道了四年,深切明白內中代表的磅礴力量。
趙韙攜巴地大族起事,那些巴地大族只是冰山一角。但今日劉釜府上者,於之眼中,那是必須重視的更大的冰川。
他必須找人商議才是!
推開門,書舍的光芒瞬間照亮前方的台階,上面有些雪白。原來不知不覺間,初冬的第一場雪就這麽下了。
劉璋望向外面如同木雕一般站立的親衛,出言道:
“去將秦主簿請來!”
“諾!”
親衛抱拳離去。
那身著黑鎧的身影,剛往前小跑兩步,便又被劉璋叫住,但聽其言道:“秦主簿今日可能有些醉酒,去將龐功曹請來!”
兩年以來,秦宓自被王商請出,為之拜為州府主簿,劉璋日益信任,大小事必問之。
可想到今日事,或將面臨的東州士與益州士之交鋒,另有秦宓為任安摯友,任安又為劉釜之授業恩師這層關系後,劉璋迅速改變了主意。
相反,盡管龐羲在巴西之地失利,但到底是幫之回蜀地,並輔之走上益州牧位子的人。加上雙方的姻親關系,龐羲又為東州士的首領,其實際該信任合作的,其實應該是龐羲才對。
至於劉釜今日的昏宴,劉璋記得清楚,他並沒有看到龐羲及龐氏人的身影。
與劉璋的府宅南轅北轍,相距甚遠的成都驛舍之內,楊修今日隻飲了微量的酒水。
於扈從的掩護下,返回驛舍後,他沒有休息,而是讓眾人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一早就離開成都。
“益州要變天了!”
今日劉釜之昏宴,表面看似和諧,但在楊修的直覺中,於劉璋來後,又有不少賓客到來,兩者瞬間分成了兩個派系。
見微知著。
前數年融合相處局面不在,戰爭與益州內部局勢緊張的情況下,分裂在所難免。
這於司空府眾謀士定下“立足許都,圖謀北方,削弱荊益”之策略,不謀而合。
但楊修卻高興不起來。
以他所見,很顯然,此中兩派,以劉釜為代表的,乃是益州新興與益州本地大族勢力。以益州牧劉璋為主的,乃是劉氏這些年培養之親信,與多數東州士力量。
兩方面做以對比,明面上,身為益州牧的劉璋,當下在結束巴西之戰、趙韙之叛後,實力回升,無人可阻。但於暗地裡,劉釜代表的勢力,崛起和發展的更快,因之扎根益州本土,連益州牧劉璋也無法有效遏製。
由各自勢態而言,劉釜朝氣蓬勃,又結好交州士氏,得劉表、劉備,乃至曹司空的喜愛。益州牧劉璋死氣沉沉,任人唯親,猶如落日。
盡管只和劉釜相交不過十多日之久,但楊修能感覺到劉釜那顆看不見的野心。且之於目標的實現與掌控,讓他隱約看到了曹司空的影子!
其人又得過荀攸、郭嘉之讚……
劉釜和劉璋,誰會是益州又一次亂生後,最終的勝利者?
楊修覺得自己閉上眼,都能猜出來。
“如此人傑,能為司空用之,自是幸爾。
若是不用,誠如吾之前所言,其人將來必成司空大患!
劉璋亦當懼哉!卻不曉益州會死多少人了。
而漢中為閻圃所平,朝廷兵士未能踏入,否則此時從南鄭入蜀,待兩派兩敗俱傷,當不失為圖謀益州的好機會。”
楊修收拾完重要物件,尤其內中有不少他於成都這幾日打探的關鍵情報, 待之坐在案幾,注視著跳動的燭火,不由得歎息道。
當下,朝廷之上,曹司空大權在握,挾天子以令天下。漢室衰微,如朝廷之內,不乏一些人,希望曹司空權勢再大一些後,取漢室而代之。不談稱帝將死的袁術,便是北面的袁紹也有稱帝之志。
但而今,前有劉備劉玄德,今有劉釜劉季安,此皆懷興複漢室之志,難道大漢氣數未盡乎?
楊修之楊氏,深受漢廷恩寵巨多,他感懷曹操知遇之恩,並認為曹操乃成大事者。可每每想到昔日強盛的大漢帝國,落得如今這般,不免有些複雜。
由此,也更加凸顯了劉備、劉釜之輩,不忘初心,心懷漢室之珍貴。
這一夜,楊修到很晚才入睡,其人更知,這或是他在成都待的最後一晚了,以後恐再難入蜀地。再相見時,或是敵手。
同樣是這一夜,劉璋徹夜未眠,盯著腫脹的雙眼,同龐羲謀事到次日清晨。
景氏、張氏、豐安劉氏,各大族主事人,於這一夜同樣各有思慮,睡得不算好。
作為被人們注視的焦點,劉釜與景文茵溫存半夜,直到日出,才睜開眼。
微側身,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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