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屁股:“傻瓜啊,笨蛋啊,叫花子啊……”
郝獸醫:“少說兩句吧,積點口德。”
迷龍:“他們死得,我們說不得?”
不辣問:“手榴彈蹦起來扔,你們見過嗎?幹嘛蹦起來扔?”
要麻演示:“我先趴著摔一個,炸花了,炸霧了,我再……蹦起來扔!我明白了!”
這事孟煩了深有同感:“沒錯。”
蛇屁股:“一群笨蛋,團座是不是?”
死啦死啦回答:“嗯。”
郝獸醫:“少說兩句,都少說兩句。”
他們不斷扯著話皮,帶著孟煩了驚魂未定的父母一路下山。
他們一直唾沫橫飛地詛咒和汙蔑,諷刺那些掩護他們而犧牲的人。
別無所思,別無所想,英雄死了,永垂不朽!
他們的胡言亂語僅僅是對自己是不滿,是對那些人的嫉妒,是對過去的反思。
就這樣,到了江邊。
狗肉在那棵大榕樹下扒拉著,這離上岸的地方真的不遠。
迷龍跳下水,從樹下的水中拽出一條繩子,它很長,松松垮垮地沉在水裡,但把它繃直了就是又一條索橋。
一撮人開始忙這個把繩子繃緊,過江。並且仍然在大放厥詞。
克虜伯說:“他們不會真死的。和尚高興得很,不像要死的。”
喪門星說:“山裡頭還是有退路的。”
豆餅點頭:“嗯嗯嗯!”
孟煩了嗤之以鼻:“槍口都頂腦門子上了,你往哪退?”
蛇屁股糾正:“是他們自己把腦門子頂槍口上的。”
不辣附合:“對。”
死啦死啦怒吼:“閉嘴!”
他摸了摸那根繃直了的繩索,然後抓住,在激流中東進。
一撮人終於沉默,撲進江水裡。
迷龍背著孟煩了的母親,克虜伯拽著他的父親。
過了江,回到了東岸。
這裡是我們的地盤,不,準確的說,都是我們的地盤,只不過,被強盜一時佔了去。
回來了,暫時安全了。
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拉著一個長而松散的隊形。
一輛一輛的卡車從身邊駛過。
現在,禪達有很多來往的軍車,比任何時候都要多的車,包括坦克、大炮,它們把灰塵與泥土拋在身上。
一撮人快要累散架了,在這幾天,已經累成了狗。
不辣忽然把槍一扔,坐在地上,這回他是排頭兵。“我不想走啦,出去想發財,除了一身疤,啥也沒撈到。”
死啦死啦跟在他的後邊,所以率先踢了他一腳,後面每個從他身邊走過時,都會踢他一腳。
張陽也上去踢了他一腳:“站起來,沒有力氣了,也需要隊列整齊,別給川軍團丟臉!”
後來,一輛卡車停下,把正要回到隊列的不辣攔在視線之外。
何書光從車上跳下,以及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從表情上看,絕不友好。
然後,一輛威利斯從卡車後抄了過來,把何書光又攔在外圍。
虞嘯卿、唐基和少校司機張立憲。
虞嘯卿問:“我瞧見了一個我手上最不堪的團長,我疑心他已經投敵判國。”
所有人都很緊張,但死啦死啦臉上的苦笑,讓所有人知道,緊張也沒有用。
死啦死啦把他的武器全卸了,很自覺呢地問:“繩子還是銬子?”
虞嘯卿反問:“你喜歡哪個?”
死啦死啦就伸出一雙手,
他喜歡銬子。 但虞嘯卿沒理他,他上上下下審視著所有人,不得不承認,經過張陽的訓導,現在他們已經把自己收拾得還蠻像個打仗的軍人,以至於虞嘯卿沒有露出以前嫌惡的表情。
虞嘯卿問:“過江了?”
死啦死啦回答:“嗯。”
虞嘯卿再問:“交火啦?美國武器好用不?”
死啦死啦回答:“派到我們手上的只有十幾支手提式機關槍。適合短中距離的戰鬥,好用也得看怎麽用。”
虞嘯卿是一個熱衷於戰爭的人,他已經開始露出後悔之色:“早知道你的人帶了這個種,迫擊炮卡賓槍什麽也該給一些的。”
張陽聽著如此冠冕堂皇的空口白話,在心中已經咒罵虞家祖宗十八代無數遍了。
死啦死啦立刻打蛇隨棍上:“現在給,也是不晚的。”
虞嘯卿立即扭過了頭,岔開話題:“有份地圖,張立憲他們費了很大勁做的,有些地方是我親手畫的。因我軍從來松散,不知何謂保密,故嚴令團以下軍官不得執有,現在少了一份拷貝。”
死啦死啦低眉順眼掏出他的那張地圖送了過去。
虞嘯卿沒好氣地拿了,打開。剛看了兩眼,就掃了死啦死啦一眼。
死啦死啦更加地低眉順眼。
這回,虞嘯卿讓所有人等著,把頭埋在地圖上再也不起來。
死啦死啦解釋說:“西岸有些地方……畫錯了。”
虞嘯卿忽然急躁起來,把地圖一放,猛拍著他的車:“上車上車,我現在沒空和你打嘴仗。”
死啦死啦問:“去哪裡?”
虞嘯卿說:“哪裡都行,找個清淨的地方,不是這裡,一個人說話,幾十個人裝著不聽實際偷聽的鬼地方。”
他基本上把所有人都罵了進去。
但死啦死啦還在那強:“我最好帶上我的副官。還有張排長,好多地方都是他用四倍鏡觀察到的。”
虞嘯卿愣了一下,他的車上就只剩下一個空座了:“你以為我的車有六個座嗎?”
死啦死啦撓撓頭,好像要求是有點過分。
唐基呵呵一笑:“我記得沒錯的話,張家好像有輛斯基龐克牌汽車吧,張排長,你會開車,對吧?”
張陽敬了一禮:“會。”
虞嘯卿明白了唐基的意思:“那我隻好趕走我的副官兼司機,張立憲,你去跟小何共車。張陽過來開車,孟煩了坐後面那輛車。”
他的人對他都是無條件服從。張立憲立即下車,走到何書光的身旁。
但死啦死啦還在默唧地看著孟煩了的父母,繼續得寸進尺:“我還得先給他們找個落腳處。”
虞嘯卿很不想瞄地瞄了一眼:“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你的雙親?”
死啦死啦說:“我團所有將士的爹娘,現在是難民。”
這種瑣事不是虞嘯卿要操心的,他又轉過了頭,看向唐基。
一般這些事情,都由唐副師座來處理。
唐基立即吩咐道:“小何,這件小事交給你辦。同袍的父母,想來你會當成是自己的父母。”
何書光敬禮:“是!”
他轉過頭來,施舍一樣地詢問:“去哪?”
孟煩了說:“去……”
還真不知道去哪兒。
死啦死啦提出建議:“迷龍,你家大業大,拍個胸脯,給騰出個房間,行嗎?”
迷龍在這事上倒是很痛快:“這點小事也要拍胸脯啊?不把我拍扁啦?”
那就算是同意了。
孟煩了感激地拍了拍迷龍的肩膀。
雖然張陽說會開車,但虞嘯卿這時早已把屁股挪到了駕駛座上,並拚命地摁著喇叭,他早已等得不耐煩了:“這麽拖拖拉拉, 要我一個人打到南天門去嗎?”
於是,張陽和死啦死啦、唐基趕緊上了那輛車。
虞嘯卿半點也沒等,就發動了油門,他開車很猛,如果在後世,絕對是扣12分加罰款二千。
虞嘯卿生猛之極,把著吉普車的方向盤,在並不怎樣的山路上疾馳。
他不怎麽用刹車,拐彎都靠方向盤和慣性完成。
虞嘯卿問死啦死啦:“你不是在學開車嗎?要不要試試?”
不知道虞嘯卿從哪裡得來的信息,死啦死啦隻好苦笑:“我連二把刀都算不上,跑這種路更靠不住的。一不留神,肯定開溝裡去啦。”
虞嘯卿騰出一隻手敲打著後視鏡:“腦袋,腦袋。”
死啦死啦和張陽都沒明白。
唐基就笑呵呵解釋:“你們師座不習慣看不到和他說話的人。”
於是,死啦死啦就隻好用一個極別扭的姿勢伸著腦袋,讓腦袋保持在虞嘯卿能看見的後視鏡裡。
這樣虞嘯卿就高興了,“換你來開怎麽樣?我不怕靠不住。賭一個開翻了,我絕不在你之前跳車。”
唐基又開始微笑:“我倒不妨在兩位跳車之前下車。”
虞嘯卿說:“我們把副師座放在路邊好不好?這樣翻了車就死了兩個該死的貨。”
死啦死啦立即糾正:“是三個,師座。張陽還在車上呢。”
虞嘯卿回頭看了看張陽。
在這樣顛簸狹窄的路面上,他這樣做,真是讓人緊張。
很顯然,雖然見過面,但虞嘯卿對張陽並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