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南方天空的月亮仍那麽圓,漸漸要穿入薄薄的雲層。
三人已到李府後院外。呂瑩貼牆站著,官泰白仍舊縱身上樹把望。
池風乾躡手躡腳走到後門邊聽了一會兒,依舊是均勻的鼾聲,偶而夾雜囈語。
池風乾折回來。官泰白從樹上飄然落下,然後躍上牆頭伏在牆上。
四處仍舊一片寂靜。官泰白招手讓兩人行動。
池風乾和呂瑩先躍上牆頭,認真看好路後,再躍進院中。池風乾帶著呂瑩快速閃到那間房前。挑了靠中間的那間房下手。
呂瑩把身子緊貼牆壁站立,雙眼緊張地掃視院內。微風輕搖著樹葉,似乎都發出了嘩嘩的聲音。
池風乾先到隔壁窗邊,舔破窗紙。拿出火摺子點燃迷香,將其吹入室內。然後屏著呼吸,再貓過來,將中間這一間也熏了。
呂瑩見狀,忙用衣袖掩了口鼻。
池風乾滅掉迷香,展袖將殘煙揮散,再折到門邊,靠牆蹲下。
解下腿上的竹筒,慢慢地旋開筒蓋,輕輕地拔出紙團。然後,將筒內的燈油順著門軸倒進門兜裡。
一切停當,仍然用紙團把竹筒塞上,蓋上蓋子,用油紙裹了,依舊綁在腿上。又掏出兩根銅絲,先用手指找到鎖眼,很快鎖就打開了。卻不急著開門。
又等了一會兒,二人估計迷香藥勁已發,而室內殘留又已散盡。這才取下門鎖,放於門軸那側。再輕輕推開門。那門軸吃了燈油,卻無聲無息。
呂瑩忙閃身進去,吹燃火摺,見床上睡的正是沈在寬。在屋內打量一圈,見一個小缽,裝有清水。知道那是犯人解渴用的,便用手掬了些,灑在沈在寬臉上。
沈在寬睜開睡眼,在微弱的火光下,見一人蒙著臉正盯著自己。張嘴欲喊叫時,被呂瑩把嘴蒙住。
呂瑩忙悄聲道:“沈大哥,我是呂瑩,來救你的。我松開手,你不要叫喊,好不好?”
沈在寬聽得明白,欣喜萬分,忙要點頭時,卻還被按著。
呂瑩忙松開手,依舊悄聲說:“快起來,穿上衣服,咱們馬上就走。”說完便轉過身去。
那沈在寬衣服穿到一半,卻說:“瑩妹,大哥求你一件事。”
那呂瑩正背朝著他,說:“什麽事?”
沈在寬說:“能不能把隔壁那人也放了。”
呂瑩說:“我們自顧尚且不暇,還去幫別人?”
沈在寬道:“那人是我所見最頑劣的一個人,深恨不能教化他。本打算借以後長期隔牆而談,糾正他的想法。如今我先走了,深以為憾。”
呂瑩一聽,便知沈在寬的迂腐勁兒上來了,說:“抱憾便抱憾,不必總放在心上。”
沈在寬說:“要不,你把那門也打開,我去看看此等頑劣之人到底長什麽樣。也就心滿意足。不然,你一個人走唄,咱不走了。”
這沈在寬什麽脾氣,把這當成度假了麽?
呂瑩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又怕耽擱下去走了消息。又想,乾脆兩個都放了,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想救誰。
於是說:“好,看一眼就走。你穿好了就出來,不要弄出響聲。”
呂瑩吹滅火摺,閃身到門外。那池風乾正貼牆蹲著,望著院內。呂瑩低聲道:“師兄,把那門也打開。”
池風乾以為門開錯了,忙依著前面的法子,把這門也開了。
呂瑩心想,既然開了,乾脆放了,為防止他叫喊,點了他啞穴就是。
同樣閃身進屋,吹亮摺子,只見那人和衣而睡,身旁放一個包裹,甚是眼熟。再看那人的臉時,卻見頭髮蓬亂,遮掉了大半個臉。
呂瑩心中奇怪,屏住呼吸,把那人頭髮撩開。一見那張臉,呂瑩恍若受了極大的驚嚇,手中火摺子突然落到腳下。呂瑩冷靜了一下,彎腰拾起來火摺,再伸手撩開頭髮細看。正是以呂瑩之名而早被梟首的楚直男。
如果不是懸崖鬥室相處一百天,呂瑩肯定以為是長得象的人。
這人就是楚直男,人死是不能複生的。呂瑩想不明白,隻好不想。
呂瑩忙找到冷水,潑在楚直男臉上。楚直男剛睜開眼,呂瑩便點了他的啞穴,冷冷地說:“快起來,乖乖地跟我們走,不然一刀把你殺了。”語氣果斷決絕。
楚直男見眼前那人蒙著臉,知道自己還在武俠世界。想說話卻不能發聲,知道自己被點了啞穴。隻得爬起來,背上那隻包裹,蓬著頭髮,跟在呂瑩後面。
屋外很好的月光。遠處影影綽綽的樹影之間恍似有飄蕩的精靈。
楚直男走出囚屋,心情突然開朗,都想放聲高歌了。
再看旁邊,還有一個夜行人在蹲著。一個儒生,突然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的手。
剛才放自己的那個蒙面人,悄聲說道:“不要說話,隻管跟著我們走。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有什麽話出去了安全了再說。”
只見蹲著那人,正在鎖門。楚直男先是奇怪,又頓時明白。鎖上門,明天這些人就不會第一時間發現他們已跑了。
待池風乾鎖好門後,呂瑩說:“你們跟著他,注意不要發出聲響。我跟在你們背後,誰要是亂動,我就給他一刀。”
四人悄無聲息地走到後門,呂瑩說:“你兩個站住別動,等我們開門。”
說完,就走到那柴房門口,貼壁站著。
楚直男聽到裡面傳來持續的鼾聲。沈在寬和他並肩站著,看那池風乾開鎖,都已聽到哢的一聲了。
這時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嘯,楚直男覺得背心被人拍了一下,旁邊的沈在寬卻已向前撲倒在地。
這時門正好打開。
楚直男回過頭,只見一個老頭在那裡噴出了一口鮮血,雙眼驚恐地望著他,說:“你,你究竟是誰?”
守在柴房門邊的呂瑩已閃身過來正要扶起沈在寬,卻又不敢叫出聲音。
楚直男被點了啞穴,哪裡說得出話?心裡道:“你問我是誰?你又是誰?”
那老人又問:“你這是什麽武功?”
這時,池風乾已幫呂瑩扶起沈在寬。
原來,剛才那老人同時拍出兩掌,一掌擊中楚直男,另一掌擊中沈在寬。
沈在寬當時經脈被內力擊碎,昏迷了過去。而擊中楚直男的那一掌,卻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邊實,一邊虛,那老者的內力頓時無法平衡,牽動了五髒六腑,所以老者受了嚴重的內傷,噴出一口鮮血。
楚直男哪裡知道這些,聽到老者問自己是什麽武功,就算能說話也答不出來。
那老者腳一跺,說:“咱們山水有相逢,江湖日後再見。”說完轉身朝院內退去。
這邊,池風乾已把沈在寬背在身上,正走出後門。
呂瑩上來,一把抓住楚直男,低聲喝道:“快跟我們走。”
伏在牆頭的官泰白,見剛才那老者兔起鶻落,偷襲成功,卻又把自己傷了,心裡也想不明白。這時也已躍下牆頭,去接應池風乾。
一行人就這樣,終於離開了李府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