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黃四娘在江南聞名,並不是因為她家花多,而在於她家養這些花的用途。
不錯,黃四娘家的鮮花洗浴,江南馳名,最是一桶難求。但不管是達官貴人社會名流,還是壺簞引漿走街竄巷之輩,黃四娘卻隻認錢不認人。
是生意就要做,何況這生意還正當得很。
誰先預約誰先交足了定金,這一桶就是誰的。
只不過,如果你沒有約到,但又實在想泡一泡,你可以找那個約到的人商量,讓他把機會轉讓給你。
至於用什麽方法人家才同意,是你的事。
這也是生意。
黃四娘似乎特別給官太白面子,居然給他留了兩個桶。
一屋子的人,都用豔羨的眼光望著楚直男和官太白兩人。
這些人中,有的已經等了三天,還沒有等到。“他們怎麽一來就有啊?”
“因為他們比你們都能等,”黃四娘淡淡的道,“你認為你等了三天就很久了麽?人家已經等了三個月了。”
什麽人會提前三個月預約一次泡澡?屋子裡的人更加想不通了。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這恐怕要改成不及太白送我情了。”楚直男暗想道。
水早已燒好,水溫正合適。楚直男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大的木桶裡,頭向後靠著,眯著眼。
換下來的衣服,已由工人拿去洗滌了。旁邊放著乾乾淨淨的換洗衣服,疊放得整整齊齊。
官太白依舊坐在桶邊的凳子上,卻還沒開始。
楚直男問道:“四弟怎麽還不下水?”
官太白道:“我在等這水再涼點。”說著伸手試了一下水溫,“現在可以了,正好。”
剛除去了外衣,卻停下來,朝門外喊道:“各位既然已經來了,就請一起進來吧!門沒有拴,窗戶也沒有上鎖。”
楚直男正奇怪。門開了,門口站著三個人,窗戶也開了,卻站著四個人。
門口中間那人估計是領頭的,拱手施了一禮,道:“我等只是奉我家主人之命來請官大俠呂大俠兩位的。卻無意驚擾到了,還請恕罪。”
官太白道:“我還以為各位是來偷看我洗澡的。卻不知眾位奉了誰的命令。”
領頭那人說:“主人說,不要提前告訴兩位。兩位大俠去了就知道了。”
官太白道:“我現在卻是不空,正要泡澡。不知你家主人等不等得。但我這洗澡水卻是等不得的。”
說著卻似已來不及脫衣服,直接就躺了下去,仿佛再等一會兒那洗澡水就會過期了。
領頭那人道:“等得,等得。兩位三個月都熬下來了。我家主人也必定等得。”
官太白道:“那你們是否又能等得呢?”
眾人道:“我們也能等得。”
官太白說:“那還不把門窗關上。在外面等。”
領頭那人說:“自然,自然。咱們在外面等三天三夜也是可以的。請兩位慢慢泡。”
說完,輕輕地拉上門。窗子邊的人也關了窗。
官太白和衣躺在桶裡,卻似已經睡著。楚直男也眯上了眼睛。
楚直男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官太白已換好了衣服。水溫依舊合適,顯然這期間有人來加過熱水。
“我這是睡著了嗎?”楚直男問。
官太白說:“是的,我已經叫人給你加過四次熱水了。”
“既然加了,就再泡一會兒吧。”楚直男說。
官太白似乎想到了什麽,說:“我去外面等你。”
那七個人果然還在等候,一個個筆直地背朝門窗站著。不知道的人直感歎這間屋裡洗澡的人架子太大。居然有七個人站崗那麽多。心想那一定是什麽重要人物吧!
官太白打開門的時候,幾個人突然變緊張了,卻又恭恭敬敬。
官太白並沒有走,他們也沒有要挾,屋裡還有一個人沒出來。
領頭那人道:“我家主人為兩位準備了馬車,已經恭候多時了。”
楚直男待官太白出去後,忙穿好了衣服,背上包裹也出了門。
兩人在那七人的簇擁下上了車。
楚直男肯定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請他們,更不知道所為何事。官太白挨著他坐著,正閉目養神。
從官太白身上飄來極淡的清香。楚直男一怔,才想起那次官太白出去後回來時,也是這股清香味。
馬車到了城郊,陪著坐車過來的人突然興奮起來:“官四哥,快醒了罷,不用再裝了。”
楚直男這才明白這些人盡是一路人。
官太白睜開眼,說:“誰裝了?還是你幾個裝得象。大家都認識這位呂四哥了嗎?”
有人就說:“本來不認識的,現在認識了。”
馬車在一處莊園前停下。官太白問:“今天就龍莊主在嗎?”
領頭的人道:“這次莊主做得很機密,我們只知道來接人,卻不知道莊裡面都有誰。
我們也只能送到這裡, 剩下的路請兩位自己走吧。”
待那些人走了後,官太白才去敲門,忽長忽短。楚直男知道,這裡有訣竅,只是自己不知道,心中感歎,這古人搞地下工作直是一流啊!
果然,來開門的因為不認識楚直男,就問這位是誰。官太白解釋一番後方才放他們進去了。看門人又朝門外四處張望一番後才又關了門。
官太白對此莊卻很熟悉,徑直朝後院走。楚直男跟在後面,小心地觀察周圍地形,暗暗記憶走過的路。
他認為,自己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和這些反清複明的人混在一起。
雖不用主動出力,但至少要學會保命。他很慶幸,雖然一穿越就遇上被人追殺,但也遇到了官太白。
他雖不知道官太白武功究竟有多高,但他對官太白是有信心的。
於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所言應該不虛。
又飄來一股清香。楚直男想到幾個月前,官太白因為自己一句話就去黃四娘家定了今天的桶浴。
這應該不是所謂的“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吧。這應該不在所謂的俠義范圍之內吧。
難道在官太白心中認為,禁閉百日因他而起,所以以此作為補償?
楚直男又想起在石屋沒有討論完的話題。跟著一念大師,死路一條。但怎樣才能夠勸官太白暫時放棄那反清複明的思想?
不論一件事情有多麽困難,一定要先試過才會不留遺憾。
反清複明?就不用試了,讓別人去試,你看看效果再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