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晉元被焦魁入夢,眼看便要支持不住,而玄都卻被三隻惡狼阻住,不能入得屋內消滅焦魁。二人此刻盡皆凶險萬分。玄都奮力疾奔,想要跑回小屋附近,三匹惡狼則在他身後緊追而來。
轉瞬之間,玄都又已被圍在三狼之間。三匹狼配合整齊,剛好封住了玄都的去路,眼看玄都便要被困死在此處。
此刻,三匹狼只是懼怕他手中燃燒的符咒,故而沒有衝上來,然而符咒不過是一張紙,遲早要被燃盡。
玄都手中火焰漸漸微弱,小屋裡,傳出晉元痛苦的吼聲。
以玄都的經驗,當焦魁完全進入人的夢境之後,對人意志力的破壞會強上十倍百倍,方才晉元就已痛苦難當,若是自己再不快些叫醒他封了焦魁,晉元今日必然要化為另一具焦黑的屍體。
正想間,玄都未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符咒已燒盡,惡狼如閃電一般朝他衝來。玄都閃避稍慢,手臂上呲拉一聲被劃出三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中此一擊,他站立不穩,撲通摔了一跤。
傷口隱隱作痛,他雖有諸多道術,對付這些野獸卻也回天乏術。
他向後挪了兩步,忽然手上摸到了一把樹葉,轉頭看去,原來他已退到了之前被晉元埋起來的秀才墓前。那秀才墓上被晉元蓋滿了樹葉,堆起了一個樹葉堆。
玄都面色一一喜,冬日之時,天氣乾燥,樹葉更是易燃,這一堆樹葉若是燒起來,那惡狼豈敢上來?
惡狼見玄都受傷,正要衝上去分而食之,卻忽然見的玄都身後騰地燃起衝天火光,故而不敢向前。
玄都咬牙撒了些金瘡藥在傷口上,隨後拿起軟鞭,朝那火堆掃去。一時間,大火朝四周蔓延而去,地上的樹葉互相點燃,呈出了衝天的火勢。
惡狼看到如此火光,早嚇得屁滾尿流,急急逃走不知去向。
晉元隻覺自己的分做了無數個人,每個人都在不同的月亮之中,見證不同的青紋,這些青紋不厭其煩地傷害他,背叛她,想要勾起他的仇恨,他想逃避,想反抗,然而卻都徒勞無功。
玄都嚇跑了狼群,急急撞開屋門,朝晉元而去。冬季之時,樹木盡皆乾燥,火焰隨著風勢驟然而起。待到他跑到床邊之時,四周已然火光衝天。
玄都低頭看去,晉元面上黑斑已有碗大,擴大之勢迅捷不止。他扶晉元躺在自己腿上,自邊上包袱裡拿了一個瓶子打開,隨後喝了一口其中之水,低頭噴在了晉元臉上。
原來被焦魁入夢之人,往往會被拖入極深之陀羅夢境,尋常手段根本無法叫醒。
玄都先為他噴了醒神水,是為了刺激他的五感。之後,他拿出了一根紅繩子,牢牢綁在晉元和自己的手腕上,隨後捏住晉元手中的脈搏,大聲喊起他的名字。
晉元身在夢中,隻覺周圍的夢境便如修羅地獄,不斷侵蝕著他的心神。他心中的青紋被一次次地褻瀆,他逐漸變得呆滯。
忽然,在空中密集的月亮之間,隱隱傳出了呼喚聲。那些月亮雖然努力想要遮掩這呼喚,卻始終不能完全隔開,緊接著,晉元隻覺得自己的手臂上有一股酥麻之感,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隨後變得灼熱,最後變成疼痛……
玄都呼喚晉元,始終喚他不醒,他咬了咬牙,拿出匕首一刀刺在晉元的手臂上,血液慢慢流出來,玄都又取了幾滴滴在了晉元的額頭上。
此刻周圍的火勢已然蔓延到房屋四周,這屋子不過是木頭搭成的簡陋居室,眼看也便要燃起火焰,玄都汗流浹背使盡各種手段叫醒晉元,總算是遏製住了黑氣的擴散。
手臂的疼痛越來越強烈,晉元覺得周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玄都看到晉元的睫毛動了動,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此刻焦魁正躲在晉元的夢境之中,要封印它,此時正是機會。
晉元雙目睜開,隻覺渾身出汗,一面銅鏡正對著自己。四周火光衝天,把這裡點得如同白晝,晉元定定地看著鏡子中的人,只見那人的雙目中湧出紫色的火焰。
在玄都眼中,他只見到晉元眼中湧出源源不斷的紫色光芒,朝鏡中射去。許久,那光芒方才停下。而玄都手中的鏡子卻開始不住地發起抖來。
四周火光逐漸逼近,玄都手臂雖然傷深入骨,但他卻還是撐起半死不活全無力氣的晉元朝外衝去。
木屋被火焰燒得散架,一根根燒焦的木頭散落下來,玄都小心避開。
他手中的鏡子發出令人生怖的怒吼,止不住地抖動著,力量之大,幾乎要把玄都甩出去。
四周火焰越來越大,眼看便要吞噬二人,玄都歎了口氣,看來他們二人果然要葬身此處了,他看了看身側的晉元,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鏡子,一伸手把那鏡子狠狠丟了出去。
鏡子早被火焰烤得焦熱,玄都這一扔,鏡子重重砸了出去,落在地上碎成數片。
鏡子碎裂,一團紫氣隨之爆發出來,好似一股劇烈無匹的強風,瞬時朝四周散開。玄都的帽子被這氣浪吹得飛了出去。
四周的火光派碰到這紫色的氣浪,便似斷了氣一般,飛速熄滅,隻一瞬間,四周的火光便已消失不見,世界又恢復了一片黑暗,只有呼呼的風聲從玄都的頭上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