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自然，萬事萬物皆有定律。我便出了手救了她一時，卻也救不了她一世。”道士放下藥碗，為他把了把脈，“剩下的藥，不喝也罷。”

　　“我還以為出家人都是慈悲為懷的。”晉元雙目無神，看著天花板，房梁橫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既然救不了一世便不救，那你救我作甚?”

　　道士站起身，伸指在晉元身上點了數個穴位，“我觀你一心求死，正是我應渡之人。”

　　道士手指點過，晉元隻覺自己的身體好似活過來一般，生出濃濃的力氣。他翻身下床，身上的疼痛雖然尚在，但行動卻已無大礙，昨日的重傷恍若前世之事。

　　“這……”他活動著身體，疑惑地看著老道，“我躺了幾日?”

　　“我昨日黃昏扶你到此，距此刻不過七八個時辰。”那道士見他滿臉不可置信之色，笑道:“不必如此驚訝，不過是些皮外傷，花了這許多時辰若醫不好你，我豈不是愧為混元弟子了?”

　　晉元雖並與這老道話不投機，卻也不得不感歎此人醫術高超。雖然自己賤命一條，但救命之恩卻也非輕，他衝老道拱了拱手，說道:“救命之恩，請容後報。”說完便欲離開，然而方走一步，身體便無法動彈。

　　“去哪裡?”老道點了他的穴道問道。

　　“去救那小女孩。”

　　“你這人好不曉事。那女子父親嗜賭成性，賣了女兒換了銀兩，此事雖然看起來不公道，但卻切切實實有白紙黑字在案，你如何救得?”老道解開他的穴道，“你這人雖然愚鈍，卻有一腔血性。我觀你神色萎靡，目中含恨，想必是驟逢大變，失去了求生之心吧?”

　　“這麽喜歡看相，不如去做算命先生。”晉元大步邁出，又欲出門。

　　“混元派精通靈丹妙藥煉製之法，或許有生死人肉白骨之靈妖亦未可知啊。”老道背對晉元，手撫胡須說道。

　　“哼！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這種藥，你莫不是想誆騙與我?”晉元嘴中雖然這麽說，腳步卻停了下來。

　　“我今夜有要事辦，你待在此處不要走動，待我回來。”那道士轉了話題，徑直朝門外而去。

　　“慢著！你說的那生死人肉白骨的藥?難道世上真有此等神藥?”道士掠過晉元身側，他急急伸手去抓他，那道士卻一閃身，堪堪躲了過去。隨即，那道士開門而出，門外傳來陣陣爽朗笑聲。

　　房內，晉元心中思緒萬千。

　　這世上真有此等神藥嗎?不可能，那道士定然是誆騙於我……可他一副高人模樣，又是出家之人，又怎會妄言誆騙於我?……若真有此等藥，青紋豈不是還有復活的機會?

　　晉元的手抬起，想要出去，卻又緩緩放下。最終，他還是坐回了床邊，靜靜等著那道士歸來，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試試！

　　定了心，他隻覺時間過得甚慢，每一刻都如同一季般漫長。

　　天色漸暗，那道士卻還未歸來，晉元在屋中來回踱步，焦急如熱鍋螞蟻。

　　終於，門外響起腳步聲，那道士推門而入。他手中拿著一個小袋，背後多了一個包袱，見晉元依然在此，笑道:“這是你昨日懷中的包子，我去店裡為你重買了幾個，快快吃了它。”

　　“那生死人肉白骨的藥真的存在嗎?”晉元心中隻記掛此事。

　　“你已經兩日未曾進食，餓著肚子可沒有力氣幫我，快快吃了它。”道士依然雲淡風清說道。

　　“那藥是不是真的存在?”晉元拿過道士手中的包子卻不動口，

又問道，目中狂熱之色一覽無余。　　道士皺了皺眉，說道:“若你不聽我言，有與沒有無甚區別，因為你永遠也找不到它。”

　　找不到它，言下之意就是有，聞聽此言，他欣喜若狂，拿出包子狼吞虎咽。

　　道士搖頭道:“這包子也算是難得的佳肴，卻被你如此糟蹋。”

　　“我若聽你的，你便會幫我找到那藥是嗎?”晉元嘴中含物，模糊不清地說道。

　　“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說不得這幾個包子便是你最後一頓飯也未可知。”

　　晉元匆匆吃完包子，恢復了不少力氣，問道:“接下來去何處?”

　　那道士看他如此樣子，皺眉搖了搖頭，說道:“執念怎得如此之深?罷了，隨我來吧。”說完，他推門而出，晉元緊隨其後。

　　方一出門，屋外寒風凌冽，晉元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但看那道士也是一身薄衣，卻全無寒冷之相。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功夫，你可中意?”道士邊走邊問道。

　　“不過是一件棉襖的事，何必這麽折磨自己?”晉元裹住自己的衣服，冷冷說道，他昨日的棉襖已經沾滿鮮血，想必被那道士扔了，此刻身上僅有一件粗淺的袍子。

　　“你……”那道士本來還想炫耀一番，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哼了一聲閉了嘴。

　　臨近年關，夜晚的街道上依然亮著星星點點的光，不時有男人豪爽之聲和孩子嬉鬧之聲傳來。晉元又想起了青紋與自己過的節日，方要陷入回憶，他卻急急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你這是作甚?”道士看他沒來由給了自己一巴掌疑惑道。

　　“與你無關。”

　　道士搖了搖頭，取下包袱，從中拿出一個鈴鐺、一個木尺一遝黃紙遞給晉元。他搖了搖鈴鐺，發出叮鈴鈴的聲音，拿起那黃紙看了一眼，上邊隱約寫著什麽“敕令”以及一些奇怪的符號。

　　“這是什麽東西?”晉元疑惑問道。

　　“保護你不死的東西。”道士說道，說完，他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向旁邊大門上的牌匾。

　　晉元跟著他的視線望向那牌匾，布滿蜘蛛網的牌匾上書寫著兩個大字——王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