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些許驚訝之情,曹祐卻看不懂掌櫃對翠山來客有何崇拜之意,況且這幅畫裡也不只有那個翠山來客的圖章,還有一個齊姓印章。
從掌櫃的反應來看,這幅畫應該是那齊本安所畫,再由翠山來客附章印題詩文。
簡簡單單的一張紙,卻因了兩個人的關系,而變得有所價值,著實奇怪。
看著掌櫃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畫卷,曹祐也學著謹慎地幫它系好了錦帶,就等人家說出一個合理些的價錢來。
“這畫……公子真要典當在我們自來福?”
不去順著曹祐所想說出個價錢來,掌櫃頗有些好奇曹祐,為何要將這畫拿到他們這裡來典當。
縱觀東州城內,老字號的當鋪少說也有個七八家,都有些慧眼能夠認得這畫的來歷,不該隻來他們這邊才是。
“正是,此畫本非我所有,乃是我叔父收藏所得,奈何家道中落,尚無生財之道,唯有典賣些家物來度過危機。”
一副心有所愧的模樣,曹祐低垂著個腦袋,盡顯出了點兒戀戀不舍手中之畫的神情。
“敢問……家在何處?聽你口音好似非這東州人士……哈,是老夫魯莽,不該隨意探聽公子來歷哈,既然公子有心割愛在此,我們自來福定當穩妥保管,以待公子該天贖回……”
老頭還在觀察著曹祐的一言一行,進而逐步估量這幅畫該有的價值。
所謂家道中落,都可以只是個措辭罷了,不見得是真的事情。
“公子,掌櫃的,請用茶……”
端著兩盞新沏好的香茶,店夥計繞了大半個圈子,才將這倆盞茶水放在了曹祐和老頭的面前。
他的到來,沒讓曹祐看出什麽端倪,倒讓老頭多了些對曹祐的了解。
“不瞞掌櫃,我是東州城主曹天之子曹祐,這幅畫是我叔父夏侯存所收藏……”
對於老頭眼裡那點突如其來的眼神,曹祐已快到了強弩之末,他比不上眼前的這頭老狐狸,能夠淡定地觀察那麽久。
他所想要等來的東西,一開始只是一張典當契據和些許銀兩罷了。
現在看來,大叔讓他多注意一些,還是很有道理的。
“原來是曹公子大駕,真是失敬……”
故意露出了點震驚,老頭多往門外看了一眼,曉得曹祐能夠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他面前,應該也是金麟軍的人放著來的。
既然金麟軍都沒想為難這位世家公子,他一個糟老頭又何德何能來懷疑呢。
不過,跟金麟軍有了點瓜葛,有些事情還真不好辦。
遲疑了片刻,老頭為難地說道,
“此畫來歷雖有些不俗,不過公子也該有所耳聞這東州之事,所以……我們自來福目前能出到的價錢,是一百兩金子……”
“明白的,城中百姓都對我避之不及,我也能明白掌櫃的難處。既然掌櫃肯出一百兩金子,那我就先將它托扶給你了。”
往老頭的面前推了推,曹祐並不似他表面上那麽難受,他知道這幅畫不止這點兒價錢。
但他更清楚如今這種節骨眼,有人敢接下他所拿出來的東西,必然都有些不可告人的大背景,怎會真的害怕受到金麟軍的糾纏。
“咦?你們那麽快就說完話了嘛?”
一見自己要被馬杜拽著離開這家當鋪了,龍詩瑤委屈巴巴地望向了曹祐,希望曹祐能夠在這裡多逗留一會兒,哪知那家夥越走越快,都沒想過多逗留一會兒。
“我們還得回去收拾些東西,你若喜歡他們那裡的話,就回去多待一會兒也無妨的。”
遠遠地埋汰了龍詩瑤一句,曹祐轉身又繼續往前走了去。
他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時間上本就很匆忙,哪能多陪龍詩瑤那般閑散地在別人的地盤上閑逛著。
“那可是你說的,我……我……不回去就不回去嘛,你們這些人真討厭……”
偷樂了一聲,沒聽出曹祐話語裡的那點兒反意,龍詩瑤作勢要折返回那自來福當鋪,卻發現馬杜緊緊地揪著她的手,不讓她隨便跑遠了去。
本有些力氣可以輕松地掙脫開馬杜的手,但是冷靜一點想了想,她又覺得那地方的糕點好吃也會有膩的時候,不適合她這麽刁鑽的胃口。
不跟馬杜這樣慢吞吞地走著,來個反客為主,龍詩瑤一把拖著馬杜追上了曹祐的步伐,想要看一看曹祐拿了那一張銀票,打算去哪裡轉悠兩圈。
可結果,那家夥只是買了一大堆沒用的物什,像什麽稻谷布緞水革袋,全沒有一樣是她所喜歡的。
“你們說,曹祐那晚在風梧山莊被擄走之後,他都去了哪裡,又是為了什麽會再次出現在東州城?”
位於自來福當鋪最高這一層的雅閣裡, 這人望著窗外那熙熙攘攘的行人,不再能夠看到曹祐他們仨的蹤影。
“老爺若想知道的事情,這世上怕是沒人能夠瞞得了你。”
抱著這一卷畫站在門口處,掌櫃不自覺地奉承了一聲,逗得一旁的那個大漢差點笑出聲來。
“佟伯,你這是在取笑你自己呀。你剛才花了一百兩金從他手裡接下這幅畫,該不會是出於他先道明了自己的背景,讓你有所動搖吧?”
轉過身來看向了七老八十的佟行舟,他的眼裡總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迷惑感。
照他這話來理解,老頭手裡的那卷畫壓根就不值得一百兩金子。
“這……這確實是齊大人的真跡……”
在那大漢的幫助之下,重新攤開了畫卷,佟行舟怎麽個研究,都看不出這幅畫是贗品。
“假亦真時真亦假,真亦假時假亦真,這可是佟伯你的行話呀。沒錯,不管你怎麽看,它都是齊本安早年所畫之作,但你可是忘了,現今唯一一幅真跡,可還在荀太師的家裡放著呢。你說這畫是真的,那豈不是說荀太師當年從齊本安手裡接過的那一幅畫是假的麽。”
嘴上這麽不留情面地訓著老頭,他卻從那畫裡看出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說來也怪,其實連他自個兒,也從沒見過這幅畫的真跡,有關於它的事情,還都是從那些贗品裡知道的。
“啊!老爺恕罪,是我老眼昏花了……”
老頭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本以為會受些懲罰,沒想這畫竟被收藏著,視為真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