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尋常兒郎,哪個沒有上進拚搏之心?我生在皇家,生來便潑天富貴。”蕭長泰懇切道,“我自幼便知曉太子壽短,這天下總要落在一個皇子身上,為何不能是我?文治武功,我自問不輸人,我如何甘心屈居人之下?”
“你不肯屈居人之下,你為何不早些告知我?”葉晚棠紅著眼眶質問。
他是皇子,尋常人家在知曉嫡子不能繼承家業的時候,各方庶子都會使盡渾身解數,葉晚棠不怨怪他有野心。她也沒有資格強求一個人為了她,放棄萬丈雄心。
若是他早早告訴她,讓她衡量清楚,若她承受不起,她就早些抽身離去。
“晚晚,我心悅你,我不能沒有你。我知曉你生性恬淡,我試過,我真的試過要為你放下,但我……還是情不自禁被權勢所誘惑。”蕭長泰握著葉晚棠雙臂,頹然垂下頭,“晚晚,我真的盡力了,我對不住你。”
聽著他有一絲絲哽咽的聲音,葉晚棠沉痛閉上了眼,眼淚從長翹的睫毛下滾落下來,好一會兒她才無力開口:“你此刻來尋我,是為何?”
蕭長泰身子微微一僵,他的來意,她應當很清楚,可她卻明知故問,這是沒有打算隨他離去,蕭長泰倏地抬起頭,眸光緊緊鎖著她:“晚晚,你……你是怨恨我了麽?”
輕輕搖了搖頭,她頹然倦怠:“我好累,真的好累。”
“晚晚,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我已經被除名了,我再也沒有一爭之力,我所有的奢望都已經粉碎,我以往留了些積蓄,你和我離開,我們日後就真的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就像我們當初四處遊山玩水一樣。”蕭長泰低聲下氣,卑微哀求。
葉晚棠看著他的臉,腦海裡全是沈羲和的話,她的心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對他的愛意,讓她忍不住想要點頭,一半是沈羲和的告誡和前車之鑒,讓她要狠下心與他一刀兩斷。
到了嘴邊的話卻如何都開不了口,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如此軟弱,軟弱到一句果決的話都吐不出來。
“晚晚,我一無所有了,連你也要拋棄我麽?”蕭長泰被葉晚棠眼中的掙扎刺痛,她比他設想得還要堅定,對他的隔閡還要深,他松開了葉晚棠,緩緩退了幾步,“既然,連你都不要我,這世間我還有什麽值得留戀?”
說著,他拔出一把匕首,寒芒劃過葉晚棠的眼,下一瞬間,她還沒有來得及驚聲製止,鮮紅的血飛濺而出,有兩滴濺落在她的雙頰,她愣了片刻,蕭長泰的身體就栽倒下去。
“阿泰——”
葉晚棠衝過去,沒有扶住蕭長泰,兩個人齊齊倒地,蕭長泰虛弱著掛上了笑容,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就暈倒過去。
葉晚棠的高聲呼喊,驚動了下人,葉府一陣兵荒馬亂。
蕭長泰這一刀是往要害上扎,他對自己下得了狠手,差一點人就沒有救過來。
等到蕭長泰醒來,看到趴伏在床榻邊的葉晚棠,他就知道,這一次他又贏了。
他指腹輕輕撫上她的臉頰,這一次他是真的被逼得沒有野心了,不過他和蕭華雍之間的仇怨,還是要有一個了結,誰都可以登基,唯獨蕭華雍不行!
否則他想要正大光明活著都不成。
“你醒了?我去喊郎中……”
“晚晚……”蕭長泰扣住了葉晚棠的手腕,因為用力牽扯到傷口,而面色發白。
“你別亂動,你的傷口很深,你怎麽這麽傻?你不要命了麽?”葉晚棠指責著又心疼著,眼中浮現一層水光。
蕭長泰咧嘴傻傻地笑了:“晚晚,沒有你,我生無可戀。”
葉晚棠知道自己完了,在郎中說他可能救不回來那一刻,她就昏天暗地,這句話一日前,她也深有體會。
沒有你,我生無可戀。
淚水劃過她臉頰,蕭長泰慌亂地伸手去擦拭:“晚晚你別哭,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
他的擔憂、慌亂和疼惜,都不是作假,讓葉晚棠哭得更猛:“自然是你不好,你是的錯!”
現在葉晚棠想,他為何要那般貪心,既要她又要去爭奪皇位?
他若一心圖謀皇位,為了皇位不惜一切,早早納幾個側妃拉攏勢力,她也好徹底死心。
她知道,他對她的心是真的,正是因著這一份真心,將她死死束縛,難以掙脫。
“對不住,你別哭……”蕭長泰反反覆複只有這句話。
葉晚棠哭了許久,將這些日子裡,自己所有痛苦、掙扎和鬱結都宣泄出來,最後哭得雙目紅腫,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我再信你一次,等你養好了傷,我們就離開。”
蕭長泰激動得又扯裂傷口,鮮血流了出來,又叫了一次郎中止血。
一番折騰之後,葉晚棠盯著他,不準他再情緒波動,蕭長泰值得小心翼翼開口:“晚晚,我們不能等我養好傷再走,京都有太多人想對我不利,多留一日就多一分危險,我們要今早離開,我若是被人察覺在葉府,會牽連嶽父和整個葉家。”
他可是陷入巫蠱案的人,葉家藏著他,那麽當初因為不知情赦免就不成立。
葉晚棠擔憂蕭長泰,卻也不能因自己連累至親:“你至少要修養幾日,我們換個地方。”
“要換, 要出京,都要盡快。”蕭長泰道,“我們需得尋人相助,否則必然暴露。”
“尋誰?”這個時候,誰會願意相助他們?
“五弟。”蕭長泰早已經想好了退路,他絕對不會親自去尋蕭長卿,蕭長卿與蕭長旻不同,他更狡猾且從不受人威脅,“晚晚,你手上有一枚五弟妹的信物……”
見葉晚棠面色一變,蕭長泰立刻改口:“是我失言,我們再想旁的法子。”
葉晚棠沒有接話,她手上有一枚顧青梔的印信,顧青梔設計范家,有她暗中相助,才讓范家殘害皇嗣的罪名更容易落實,這枚印信是顧青梔留下的一個人情。
有位退隱的大儒欠給顧青梔,顧青梔將之轉給了她,她留著只是一份想念。
若是拿著這枚印信尋蕭長卿,蕭長卿勢必會為了顧青梔而出手相助。
因為只是顧青梔為數不多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