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皇族除名,就再也沒有登上大寶的機會,收攏的人定有心思浮動的,可這些人沒有主動脫離他或者另謀高就,他為了穩住余下的人,都不能主動對這些人下手。
然則這些人不能久留在自己身邊,等他們堅定了叛離之心,會煽動更多的人。要如何能夠既不傷追隨者的心,又能夠將這些有二心的人除去,想來也是蕭長泰費心來尋葉晚棠的緣由之一。
若這些人沒有一絲動搖,蕭長泰縱然對葉晚棠情深不移,也不會帶傷來帶走葉晚棠,必然要等自己安定了,再尋個時機潛入回來,既能帶走葉晚棠,又能做點旁的事情。
“我竟沒有想到這一步。”沈羲和失笑,皇子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測。
“那是因為呦呦光明磊落,低估了他的卑劣。”蕭華雍不是借機奉承,而是當真如此認為,沈羲和永遠不會對自己生死相隨的人,設下這樣的拋棄之局。
蕭長泰此次進京就已經猜到險象環生,不論是他,還是蕭長泰求助的蕭長卿兄弟,亦或者是旁人都想將他置之死地,便是這些人沒有走到這一步,他自己也要自導自演,讓那些本以為只是尋常保護,算是最後全了一番主仆情誼的追隨者,光榮地死去。
“如此一來,好處有三。”蕭華雍分析給沈羲和,“其一他可鏟除有了二心的追隨者;其二如此壯烈的犧牲,會激勵其他本就沒有想過叛離之人誓死追隨的決心,算是在軍心動搖之時,穩定了君心;其三……”
輕喝了一聲,蕭華雍帶著點嘲弄地笑了:“他為了葉氏,犧牲如此之大,落在葉氏眼裡,該是多麽情深義重,先前的一些隔閡,會因此而煙消雲散。”
沈羲和聽了之後,深以為然,而後似笑非笑看著蕭華雍:“殿下你看,女郎若是心陷於如此城府極深,又心思不純的兒郎身上,是多麽可悲與可怕之事?”
蕭長泰待葉晚棠不真心麽?
自然是真心的,可他卻明知道葉晚棠畏懼什麽,還是一邊要束縛著她,一邊又放不下自己的追求,為一己之私,還要以愛為名將她死死困住。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這世間一心一意,一生隻對一個女郎好的兒郎太少太少,葉晚棠得到了,所以哪怕她明知道這份情深是火中取栗,仍然難以割舍而選擇了飛蛾撲火。
“是很可悲與可怕。”蕭華雍頷首,“其實呦呦應當看出來了,我與蕭長泰是同一類人,天下和美人我都要。不同在於,葉氏與呦呦並非同一類人。”
葉氏追求安寧平穩,追求的是夫妻恩愛,是典型的小女人,若是遇到蕭長瑜這類人,必然是夫妻和美,她也一定會是賢妻良母。
沈羲和不同,她沒有追逐權利的野心,但她也不懼權利的追逐,她是被迫不得不走上這一條爭鋒之路,沒有甘於平凡的選擇權。
只要他能夠做到不背棄不加害,這一生,無論是成還是敗,她都不會怨言和受傷。
成,她會陪他君臨天下;敗,她會隨他共赴黃泉。
縱觀諸位兄弟,老二嫡妻早逝,後來求而不得;老三得償所願娶到心儀之人,卻注定一生不會相親相愛;老四也得償所願,兩人卻所求不同。
老五愛而不得,現如今將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
老六的終成眷屬,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見不得光,甚至連一場正大光明的婚事都沒有。
他雖然還未得到沈羲和的心,可他們的勁兒是往一處使,以沈羲和的性子,只要他不離不棄,他們這一生必將生同枕死同穴。
他多麽的幸運,才能遇到一個同路人,令他傾心以待?
“故而,男女之間,並非兩情相悅就能攜手白頭。”沈羲和微微一笑,“情與愛,並不重要。”
“重要。”蕭華雍忙道,“於我而言,與你相遇,是幸運;與你相守,是恩賜;與你白首,是福氣;與你相悅,才是無憾。”
幸運、恩賜、福氣、無憾。
他把人生最美好的詞都堆砌在了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低頭笑了:“多謝殿下厚愛。”
只是沒有人的人生是無憾,太久遠的東西,沈羲和從不許諾。
她的性子他已經了解透徹,能夠讓她會心一笑,說明她是歡喜的,想要從她口裡聽出一句纏綿之言,實屬為難她,蕭華雍心裡已經有了滿足:“呦呦是如何得知老五送走蕭長泰之路?”
沈羲和沉默了片刻,才抬起頭黑曜石的眼眸清澈瑩潤:“我不想說。”
不想欺騙你,卻也不想告訴你真相,所以不想說。
蕭華雍微微一怔,眸光有一瞬間宛如夜幕降臨,落寞而又無光,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笑容又一寸寸爬上唇角,深入眼底,宛如注入了一股活力,讓他的雙眸刹那間銀輝凝聚,比星辰還要璀璨奪目。
“願日後我與呦呦之間,永不相欺。 ”可以不說,但不要說謊言。
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就像他的身世,他也是斟酌了許久,甚至是因為他的身世能夠拉近他與沈羲和的距離,他才有勇氣告知於她。
沈羲和眼底倏地湧起了溫柔,清麗絕俗的容顏也變得溫婉起來:“這個承諾,我可以應允。”
永不相欺,算是他們婚前給彼此的誠意。
盡管這些話沒有說開前,蕭華雍對沈羲和也沒有芥蒂,可說開之後,他們之間仿佛要親密了一些,這種親密不是言行上,而是心靈上,一種難以描摹,看不見的悄然靠近。
行宮極其熱鬧,春日宴是皇子相看,行宮避暑基本就是選妃落下帷幕,貴女們都很是積極,本朝女郎素來以坦率為優,含蓄不是本朝女郎的作風,故而皇子們幾乎每日都會受到各種示好之物,就連蕭華雍都不能幸免。
太子有了東宮妃,側妃還一個都沒有,且蕭華雍自賜婚後,對沈羲和的溫柔細致,讓不少女郎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