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暗沉下來,前面的路開始拐彎,那是一條沿著一座山壁下蜿蜒而去的路,因為是戈壁,路有些凹凸不平,馬車也有些顛簸。
轉過那道山壁後他們會有一段暴露在寬闊視野中的路,那條路因為繞了下去,因此距離那邊的關卡不過八裡左右,若有人站在高處是可以隱約看到這邊的。
馬若是跑快也會發出聲響,畢竟他們的馬和車可不少,動靜自然也不小。
聶參軍抬手讓車隊停下,吩咐道:“先用晚食,等天完全黑後再走。”
眾人便安靜的下馬,掏出乾糧的來吃,這是在村子裡就做好的乾糧,這會兒雖有些冷了,但還不是很硬,就著水還是可以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完了乾糧,大家就默默地繼續上馬和上車往前。
大家沉默的沿著山壁向前,走出山壁,跟著向導順著路往前,他們不敢太靠右邊,那邊水草豐茂,但聽說水草之下是沼澤,不管是人還是牲畜,只要踏進去很容易就陷落下去。
大家默默地往前走,只有天上的星星亮著,讓他們可以勉強看到身前的路,老人的大孫子笑道:“我們天沒亮的時候來這裡打過鹿,所以才敢走這條路的,你們很有勇氣,夜裡敢走沒走過的路。”
白善笑了笑後道:“是你們給了我們勇氣,要是別人領路,我們可能不敢走。”
這是一份很高的信用,老人的孫子很高興的笑起來。
這一條路他們走了兩個時辰,一直到後半夜兩個向導才停下腳步道:“就是這裡了,我們走出來了。”
聶參軍也感受到了,剛才他們轉了一個彎,他來回走過一趟,勉強記得一些路線。
他道:“我們再往前走一段,然後再停下扎營。”
眾人應下,一起往前又走了一段才停下。
士兵和護衛們擠在一起休息,順便吃點兒東西。
滿寶他們則住在車上。
沒有點火,蚊蟲有些多,滿寶摸著黑打開了一個箱籠,拿出一個包袱,打開裡面全是藥包。
她把藥包遞給黎管事,讓他給大家分下去,這個可以驅趕蚊蟲。
老人的大孫子拿到了一個,很稀奇,一直圍著他打轉嗡嗡嗡叫著的蚊子慢慢消失了,他驚奇得不行。
等天亮,他們就和滿寶幾人告別。
滿寶想起不知在何處盯著他們的馬賊,和他道:“要是有人,包括馬賊,去你們村裡問我們的消息,你們就如實的告訴他們。”
聽了魏行人的翻譯,大孫子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氣的拍著胸脯道:“大人,我們是守諾的人,不會背叛你們的。”
滿寶愣了一下後連忙道:“你誤會了,這不是諷刺,而是叮囑。”
她道:“他們很凶殘,你們可能打不過他們,不說他們也能猜出來,不如告訴他們,好歹換得你們的平安。”
她道:“不說我們已經走遠,他們可能追不上我們,就是追上我們,也比直接在村子裡屠殺你們要強。我們有這麽多人呢,還沒有老人和小孩兒,比你們強多了。”
倆人聽到魏行人的翻譯,一時張大了嘴巴,很顯然,這個操作超過了兩個青年人的認知,第一次見主動要求被出賣的人和車隊。
魏行人卻在心中感歎周滿的高義和周全,也跟著勸了倆人一句,“周大人說得對,你們若是太強硬,小心有滅族之禍。”
白善笑道:“你們要是遲疑不決,不如回去原話告訴你祖父,我想他會明白的。”
倆人這才不再糾結,和幾人行禮後轉身大步離開。
大家目送他們走遠,這才開始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
他們換了一條路去高昌,因為本來的那條路被馬賊設了關卡,他們現在從另一條路走,和那條路隔了老遠一段距離,但方向大致上差不多。
大雨沒走過這條路,但在大漠和戈壁上,只要確定方向就不會迷路,沒有路也能趟出路來。
而且智忍也在。
白善他們發現智忍認路比大雨和斥候還厲害,明明他也沒有走過這條路,但他就是能說得頭頭是道。
見六個少年都眼睛亮晶晶的模樣,智忍就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們想學?”
六人一起點頭,學會了,好歹不會迷路不是?
智忍就微微一笑,便教他們如何辨認星辰,然後勘定方向。
“天亮有日,天黑有星月,只要日月星辰還在,人就不會迷路。”
滿寶:“那要是下雨天,晚上沒有星星怎麽辦?”
智忍就哈哈大笑起來,道:“在大漠裡遇上下雨天可不容易,要是能遇見說明你們運氣極好,既如此不如留下,等雨天過去再辨別方向。”
滿寶不太好意思的笑笑,問道:“要是不在大漠,而是在別處,是不是除了日月星辰外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辨別方向?”
“當然。”智忍這一生沒少出去遊歷,一個人走過,帶著徒弟走過,各種艱難險阻都經歷過,辨認方向這種事隨手拈來,熟練得很。
六人學得津津有味,但不過一個時辰,人便散了三個,智忍大師身邊還剩下的就只有滿寶白善和殷或了。
白二郎他們放棄了, 覺得好無聊啊,看星星看月亮一點兒也不好玩,還得算好多東西,腦子都要炸了。
白二郎覺得既然辨認方向這麽難,他們以後出行還是帶護衛好了,帶一個會辨認方向的護衛就好。
白善和滿寶卻是越學越有興趣,夜晚停下休息時,倆人在火堆邊上能列出很多算式。
有時候火光太暗不好看,他們就把筆墨紙拿出來,在紙上演算,然後就對照著天上的星星比劃。
智忍看著忍不住心中一歎,本只是隨口教他們的,這一下卻不由認真起來。
殷或也學得很認真,但相比白善和滿寶,他顯然對智忍摻雜在其中的佛理更感興趣,智忍也覺得他很通透,忍不住與他論起佛理來。
戒嗔一直趴在馬車上,只有休息時才會下車,他現在已經能坐著了,見他師父完全忘記他的模樣,在三個少年間開心的來回教習,忍不住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