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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嬌娘》八百八十九 去見信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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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珩看向他,不解地問道:“哥哥,你怎麽不說話?是阿珩做錯了嗎?那這些東西,阿珩不要了。”

 開什麽玩笑?

 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還能反悔嗎?

 這讓他堂堂鬼王殿下的面子往哪兒擱?

 上官慶打掉牙往肚裡吞,憋屈得不要不要的。

 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話也不想蕭珩說。

 路過一間賣肉脯的鋪子時,馬車停下了。

 上官慶沒好氣地問道:“幹嘛?”

 蕭珩道:“我今早進城的時候在這家鋪子買了肉脯,當時沒烤好,讓我過一個時辰再來,眼下應當差不多了。”

 上官慶挑了挑眉:“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肉脯?”

 蕭珩愣了愣:“啊,我不知道,我是給嬌嬌買的。”

 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口狗糧。

 上官慶黑著臉,決定一輩子都不要理這個弟弟了!

 蕭珩去鋪子裡拿肉脯,還要再等一小會兒。

 馬車裡悶得很,上官慶決定下車透透氣。

 他在鋪子門口站了會兒。

 肉脯的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不過他這些日子都沒什麽胃口,身旁不時有客人路過,他稍稍往旁側讓了讓。

 最後讓無可讓時隻得進了鋪子。

 這間鋪子賣肉脯也買別的點心,客人可外帶亦可堂食。

 這會兒人多,大堂內擁擠,蕭珩不愛熱鬧場面,獨自去後院等著。

 上官慶不鹹不淡地看著舉手投足、矜貴自持的蕭珩,心底壓下去的邪念再次蹭蹭蹭地冒了出來。

 他不著痕跡地來到蕭珩身後,

等到蕭珩轉身去拿肉脯時,伸出腳來使壞一絆。

 院子裡全是厚厚的積雪,摔下去也不會疼,至多是讓蕭珩出個糗而已。

 而蕭珩也的確不知道上官慶過來使壞了。

 這一招按理是要成功的,奈何上官慶步子跨得太大,自己沒站穩,腳底一滑朝前方摔去。

 “哎呀——”

 他驚叫。

 蕭珩唰的轉過身來,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上官慶。

 慣性太大了,並沒有抓住,兄弟二人齊齊倒在了雪地裡。

 恰巧此時,街對面的青樓老鴇搖曳生姿地從後門進來買肉脯,剛進後院兒便有兩個年輕男子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老鴇:“???”

 上官慶:“???”

 蕭珩:“???”

 老鴇先是一怔,緊接著她激動得渾身發抖,臉上的妝粉簌簌滑落,她一手叉著胖腰,一手捏著帕子指向二人,咬牙切齒地說道:“哪裡來的混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佔老娘的便宜!沒個正行!看老娘怎麽收拾你們!”

 她說著,彎下腰來,就要去揪兄弟二人的耳朵。

 兄弟倆交換了一個眼神。

 上官慶:“跑啊!”

 兄弟倆麻溜兒地自雪地上站起來,上官慶抓了蕭珩的手腕,一口氣從後門衝了出去!

 “佔了老娘便宜就跑?老娘站住!”

 “老娘叫你們站住!聽見沒有!”

 “來人啦!把那兩個小子給我抓起來!”

 兄弟二人頭皮一炸,拿出了投胎的速度往前跑。

 “那邊那邊!”蕭珩指著右邊的巷子說。

 “不行!左邊!我是哥哥!聽我的!”上官慶果斷拉著弟弟拐進了左側的巷子。

 事實證明,上官慶沒有帶錯路。

 二人不知跑了多久,確定春花樓的人沒有追上來,才扶住一旁的柵欄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這裡曾是一個染布的作坊,打仗後作坊的人走了,裡邊的東西也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上官慶一絲力氣都無了,直接躺在了雪地裡。

 蕭珩看了他一眼,在他身邊躺下。

 “你怎麽知道要往左?”他問,“你走過?”

 “沒走過,直覺。”上官慶說。

 蕭珩沉思片刻,覺得應該不是直覺,是經驗。

 上官慶並不是被拘束在宅院裡長大的孩子,他不喜歡念書,卻並不代表他的知識不夠淵博。

 不是有句話叫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麽?

 用來形容上官慶再合適不過。

 “誰家兄弟第一天見面,就一起‘調戲’了青樓的姑……”上官慶習慣性地想說姑娘,話到唇邊想起那老鴇的模樣,果斷改口,“姑奶奶。”

 被他這麽一說,蕭珩也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

 是啊,誰家兄弟像他倆這樣?

 見了面各種鬥法,最終把倆人一起坑了。

 上官慶望著蔚藍的天空白雲朵朵,開口道:“喂,讀書人不該是老實的嗎?還是說做你們狀元和普通讀書人不一樣啊?”

 “什麽?”蕭珩一時沒明白,他也望著天,很奇怪的感覺。

 上官慶漫不經心地說道:“我錢袋,你順走的吧?還有那些古董,你故意的吧?”

 不給蕭珩狡辯的機會,他自顧自地一哼,“還以為你真是個書呆子!”

 誰料竟然是個皮厚肉厚的黑芝麻餡兒小湯圓子!

 被拆穿了,蕭珩竟然沒感覺到任何窘迫。

 這不符合他的性子,他當著外人的面可以做臉皮很厚的事,對著自己人時卻沒那麽深的道行。

 所以,為什麽和上官慶會相處得如此自然?

 因為是哥哥嗎?

 可以放飛自我,安心地做自己,因為你了解我,就如同我了解你。

 我們就像是彼此在世上的另一個自己。

 蕭珩將右胳膊枕在了腦後,淡淡地說道:“比不上你功力深厚。”

 臉皮厚。

 “我是你哥,當然比你厲害!”說是這麽說,可真正回過意來還是方才。

 躺在雪地上的一霎,腦子裡的思緒一下子打開了。

 不需要任何證據,更像是一種兄弟間的感應,忽然明白了這小子是在捉弄自己。

 他淡道:“喂,狀元,背首詩來聽聽。”

 既然窗戶紙捅破了,蕭珩也不再偽裝乖咩咩的弟弟,十分清冷地拒絕了他:“不背。”

 “現原形了是叭?”上官慶扭頭,冷冷地瞪了蕭珩一眼,嘲諷地說道,“你做弟弟的,還敢忤逆哥哥?能不能有點做小弟的自覺了?”

 “要背你自己背。”蕭珩淡淡說完,在雪地裡翻了個身,甩了個大後背給上官慶。

 上官慶氣得直咬牙,心裡的小人兒暴跳而起,將臭弟弟掄起來,Duang——Duang——Duang地揍進了雪地裡,摳都摳不出來的那種!

 “哼!”

 上官慶鼻子一哼,沒翻身,但卻冷冷地閉上了眼睛。

 蕭珩睜著眼,感受著身上的熱氣一點一點散去,也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風景。

 風已經停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

 偶爾也有路人注意到他們,投來一個看傻子的眼神,又匆匆路過了。

 兄弟二人的見面十分突然,彼此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或許上官慶有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而已。

 二人從見面到現在,有些話題一直避而不提。

 譬如皇長孫的身份要不要還給你?

 譬如我吃了屬於你的解藥,你生不生氣?

 其實,昭都小侯爺也罷,大燕皇長孫也好,兩段人生都並非一帆風順,很難去說究竟誰承受了更大的苦難。

 蕭珩沒死,可昭都小侯爺死了一次。

 上官慶還活著,然而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一陣冷風刮來,蕭珩的身子涼了涼。

 “該起來了。”他說,“別躺了,再躺該著涼了。”

 他坐起身來。

 身後的上官慶沒有反應。

 他古怪地朝上官慶望去。

 上官慶的面色一陣蒼白,唇瓣毫無血色。

 早上在營地裡見到他時,他的臉色便不如正常人紅潤,但沒眼下這般虛弱。

 “上官慶,你怎麽了?”蕭珩抬手摸了摸他額頭。

 不燙。

 但他的氣息很微弱。

 蕭珩輕輕拍他肩膀:“上官慶,上官慶,上官慶!”

 蕭珩算不上久病成醫,可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很虛弱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難怪從躺下他就沒動過。

 他不是懶得動,是根本就動不了了。

 “你醒醒!”

 “你不是要聽我背詩嗎?我背給你聽!”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真難聽。”上官慶緩緩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有氣無力地瞥了蕭珩一眼。

 蕭珩糾正道:“這首詩不難聽!”

 “是你的聲音。”上官慶翻了個白眼,說道,“多大的人了?”

 蕭珩的喉頭有些脹痛,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了一絲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哽咽。

 蕭珩長呼一口氣,隻方才一下下的功夫,他後背已被濕透浸透。

 “連哥哥都不叫了。”上官慶抱怨。

 蕭珩呵呵道:“你是打得過我,還是考得過我,為什麽要叫你哥哥?”

 上官慶抓住雪地裡的火銃:“一槍崩了你。 ”

 “哥哥。”識時務者為俊傑。

 上官慶滿意一哼。

 風越發大了,蕭珩探出手:“我扶你起來。”

 上官慶卻忽然說:“我等不到解藥了。”

 蕭珩的手一頓,他深呼吸,緩緩說道:“不會的,父親一定能把解藥帶回來的。”

 上官慶沒接話,而是望著遙遠的蒼穹說:“她過得好嗎?”

 沒說是哪個“她”,甚至也可能是“他”。

 可蕭珩只是愣了一瞬便明白過來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不待蕭珩回答,上官慶低聲開口:“帶我去見見她吧。我想,看她一眼,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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