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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嬌娘》八十 故友
第四日黃昏,考試結束。

 馮林一大早便在這兒蹲守,守了一整天,別的考生都陸陸續續出來了,只有蕭六郎不見人影,他不由地擔憂了起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向裡頭的人打聽打聽,就見蕭六郎神色冰冷地出來了。

 馮林趕忙迎上去,發現他臉色不大好,於是問道:“怎麽了?是哪裡不舒服嗎?還是考得不好?”

 “沒什麽。”蕭六郎淡淡地說。

 馮林聽他嗓音無恙,應當不是身體的問題,寬慰道:“我剛聽到出來的考生說,這一次的考題特別難,你別灰心啊,可能他們考得還不如你呢!”

 “回客棧吧。”蕭六郎說,轉身就往客棧的方向去了。

 馮林欲言又止。

 他似乎從未見過蕭六郎這副樣子,盡管他一直很冷漠,但不會冷到讓他不敢靠近,他周身充斥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戾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六、六郎,你等等我!”

 馮林怕歸怕,卻還是咬牙追了上去。

 如今他不叫他蕭兄了,本來嘛,他就比蕭六郎大啊,叫蕭兄是因為蕭六郎救了他,敬稱而已。

 可二人一起過過除夕,是過硬的交情了,再叫蕭兄就生疏了!

 蕭六郎杵著拐杖,沒馮林走得快,馮林一會兒便追上了他。

 二人一道回往客棧。

 路過一間茶肆時,兩名身著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打茶肆中走了出來,其中一人不經意地瞥了眼蕭六郎。起先沒在意,須臾像是猛地意識到了什麽,唰的扭過頭朝蕭六郎望了過去。

 此時的蕭六郎已經與馮林跨過了街道,往對面的客棧去了。

 他的眼神一直追著蕭六郎的背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街角。

 “莊大人,您怎麽了?是瞧見什麽熟人了嗎?要不要下官去打個招呼?”

 問話的是平城太守,姓羅。

 莊羨之搖頭:“不用,不是本官的熟人,只是有幾分相似罷了。”

 小侯爺已經死了,是他親手把小侯爺的屍體從國子監的廢墟中刨出來的,屍體已被大火燒成了焦屍,那慘不忍睹的樣子無論過去多久都無法忘記。

 也或許,根本不是有幾分相像,而是純粹是他眼花。

 小侯爺那樣的容貌與才情,放眼天下六國也絕不可能找出第二個。

 “用不用下官去確認一下?”羅太守見莊大人似乎很在意那個認錯的人,不由地提出要為他去瞧一瞧。

 莊羨之再次搖頭:“不用了,那位故人已經去世了。”

 “啊……”死人那就不用確認了。

 蕭六郎與馮林回到客棧,剛進門便聽見一個人高喊:“馮墩子!”

 馮林汗毛一炸!

 被童年支配的陰影瞬間竄上了頭頂!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墩子了!

 他減減減……減肥了!

 馮林舉眸望去,就見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興衝衝地下了樓,來到馮林跟前,笑道:“真是你啊,馮墩子!行啊你,變化挺大,害我差點沒認出來!咦?他是誰啊?”

 青年的目光落在了蕭六郎身上。

 蕭六郎生得比女子還好看,實在讓人忍不住多看他兩眼,而且講句不怕被馮林揍的話,方才青年就是先被蕭六郎吸引,之後才注意到蕭六郎身旁的馮林的。

 馮林這會讓也認出對方了,驚詫道:“杜若寒?”

 青年笑著拍了拍馮林的肩膀:“是我!”

 “真是你啊!”馮林也笑了,對蕭六郎介紹道,“六郎,你還記得他嗎?小肚子!咱們仨小時候一塊兒上過私塾!”

 青年難以置信地看向蕭六郎,半晌後對馮林道:“你認錯了吧?他不是六郎!”

 馮林篤定道:“沒認錯!就是六郎!”

 青年狐疑地打量蕭六郎:“那個……住了一年就搬走的小六子?”

 馮林道:“是啊!就是他!他搬走沒兩年,你們家也搬走了!這麽一算,咱們都十多年沒見了呢。”

 青年仍覺得對方不是蕭六郎。

 他對馮林道:“我都能認出你,為啥認不出他?”

 小六子哪兒有這麽好看?

 其實馮林第一眼也沒認出蕭六郎,是看了蕭六郎的路引才知道他是自己兒時的鄰居,加上蕭六郎救了他一條命,他對蕭六郎的身份便更加沒有懷疑了。

 至於說蕭六郎不記得從前的事,那很正常嘛!都過去十年了,蕭六郎搬走時才不到七歲,六七歲的娃娃能記住什麽!

 “那小子,小時候膽子很小,總是躲在他娘身後。”

 蕭六郎先上了樓,青年與馮林跟在後面小聲議論,說話的是青年。

 “六郎現在不一樣了!他可勇敢了!他還救了我!”馮林說。

 “是不一樣了……”青年瞅了瞅蕭六郎的背影,總感覺對方身上有一股京城公子的氣勢,這種氣勢沒有見過的人是難以察覺的。

 “他的腿怎麽了?”方才當著蕭六郎的面,青年沒大好問。

 “大半年前為了救我受了傷,現在在治療。”馮林愧疚說完,問道,“話說,你搬走後去哪兒了?”

 “去京城了。”青年說。

 馮林眸子一瞪:“你居然去了京城?”

 那是馮林做夢都想去的地方,可惜京城守備森嚴,像他們這種平民除非是進京趕考,否則絕沒可能弄到京城的路引。

 青年呵呵道:“我姑姑在京城給人做小妾,把我們一家子都接了過去。現在,還羨慕嗎?”

 馮林不吭聲了。

 青年大笑:“騙你的,走吧!”

 三人一道吃了晚飯,從青年口中,馮林得知他如今在京城一家很有名的書院念書,兩年前考上秀才,今年八月準備下場鄉試,此番是隨姑父出門遊歷,增長見聞。

 整個過程都只是青年與馮林交談,蕭六郎話少,還不愛搭理人。

 “這小子原先不這樣啊……”蕭六郎回屋後,青年拉住馮林嘀咕。

 馮林輕聲道:“他娘親和大哥都去世了,這些年過得不容易。”

 “哦。”青年沒再說什麽,半晌後他話鋒一轉,“你今年也要下場的吧?我在京城等你!”

 馮林想了想,說道:“我和六郎一起下場。”

 青年撇嘴兒:“你怎麽知道他能考上?那小子腦子可不好使,你忘記他總被夫子罵了?”

 就算記不住蕭六郎小時候的樣子,可青年沒忘記蕭六郎的糗事。他倒不是傻,只是反應比別人慢,這種人乾活兒可以,念書卻會吃力。

 馮林正色道:“六郎如今不一樣了,他縣試考了案首,這次……這次雖然題目很難,但我相信他能考上秀才的!”

 青年壞笑:“打個賭,他考不上。”

 馮林果斷下了逐客令!

 沒人能瞧不上蕭六郎,就算他兒時的小夥伴也不行!

 青年討了個沒趣,被馮林從客棧轟出來, 他沒了閑逛的心情,無聊地回了太守府。

 太守府的侍衛看見他,恭敬萬分地為他開了門。

 他一腳剛踏進庭院,便被一聲厲喝恫在了原地:“去哪兒了?這麽晚才回來!”

 青年訕訕地轉過身,笑了笑,說道:“姑父好。您不是去批卷了嗎?這麽快就批完了?”

 莊刺史嚴肅道:“別岔開話題!問你呢,去哪兒了?”

 青年乾笑道:“我碰到兩個從前在松縣的鄰居,就和他們聊了會兒,晚飯……也是和他們一塊兒吃的。”

 莊刺史冷聲道:“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信嗎?你是不是又去幹什麽不正經的事了?我答應你姑姑把你帶出來,不是讓你遊手好閑的!來人!把他給我關進屋子!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他出去半步!”

 青年大呼冤枉:“我沒有!姑父!我真的去會友了!他們就住悅來客棧!一個叫馮林!一個叫蕭六郎!蕭六郎是本屆的考生!今天剛考完你出的變態考題!臉都考綠了!不信你派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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