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然是在第二天去見寧清鳳的。

　之前張大柱在她的授意下已經見了寧清鳳。

　警局的人告訴寧然，張大柱在和寧清鳳見面時，他們就在探監室門外，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但寧清鳳全程很平靜，不吵不鬧，與以往很不一樣。

　他們見完面說完話，寧清鳳就同意了離婚，也同意遷走張孝天的戶口，放棄張孝天的撫養權。

　這時，寧然已經讓警局的人去將寧常給抓了回去，準備向法院起訴寧常和寧清鳳故意殺人罪。

　寧常家知道這個消息，像是瘋了一樣阻攔警察帶走寧常，劉氏和寧常父母更是哭天喊地。

　在得知寧常犯了什麽事之後，他們人都傻了，村子裡傳開寧常和寧清鳳謀殺寧清雲的事情，頓時就引起軒然大波。

　寧然沒管寧水村變成了什麽樣，同顧季沉一起去了警局見寧清鳳。

　本來，寧然是勸顧季沉回部隊的，她怕耽誤顧季沉的工作。

　但顧季沉說他已經請好了假，部隊裡也有陳奇陸浩他們幫忙處理，離開一兩天不礙事，寧然便放棄勸說他了。

　到警局，顧季沉將空間留給寧然，並沒有與寧然一起進入探監室，而是就在探監室外等著寧然出來。

　寧然是一個人進去見寧清鳳。

　出乎寧然意料的是，這次寧清鳳見到她竟然也很平靜，除了一雙盯著她的鳳眼仍然帶著濃烈的狠意，整個人安靜的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

　寧清鳳的神色精神看上去也不錯。

　寧然端詳她片刻，說:“看來你做完睡得很好。”

　寧清鳳冷冷瞥她一眼，道:“有什麽就說吧。”

　昨天的時候，寧清鳳已經通過張大柱的嘴知道了寧常被抓進來的消息，也知道寧然已經明確得知了寧清雲死的真相，她沒心思和精力再去否認什麽。

　寧然身體往後一靠，倚著椅背，一條腿搭在另一條上面，雙手微微交疊搭在腿面上。

　淡淡道:“下午，外公和外婆會來見你。”

　寧清鳳面色微僵，又很快恢復過來，不屑的冷哼一聲:“那又如何?你還指望著我看見那兩個老東西，說些好話不成?”

　寧然眼神驟冷，“寧清鳳，那是你的親生爹娘！你知道外公和外婆知道你害死我母親之後，有多傷心嗎?”

　“他們不是我爹娘！”寧清鳳驟然怒喝道。

　她急促的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來，臉色有點發白。

　冷笑道:“他們眼裡一向只有寧清雲那個賤人！什麽時候有過我?！”

　寧然磨了磨牙。

　寧清鳳卻撇過頭去，道:“寧然，你告訴他們，我不願意見他們！就算他們來了，我也會選擇不見！”

　“那你為什麽會願意見我?”寧然突然問。

　寧清鳳冷不防被問，愣了下。

　隨即她的目光移回到寧然的身上，更準確的說，是寧然那張臉，眼神竟有些怔然和觸動，眼睛似乎紅了一瞬間。

　寧清鳳突然道:“我知道寧常那個混蛋眼裡只有寧清雲。寧然，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願意跟他勾搭在一起嗎?”

　寧然微微皺眉:“為什麽?”

　這也是寧然最想不通的。

　寧清鳳大笑出聲，原本一張形似寧清雲的臉變得幾乎有些扭曲，咬著牙，又瘋又癲的說:“因為他也恨寧清雲，他能幫我害死寧清雲！”

　寧然攥緊手，難以理解的問:“僅僅就只是為了害死我母親，你就願意委身於他?”

　“是啊，”寧清鳳瞪大眼睛，漫不經心的歪頭看著寧然，惡狠狠的說:“我嫌寧常惡心！每次他碰到我的時候，我都惡心的想吐！但誰叫他能害死寧清雲呢?只要寧清雲能死，這些我都可以忍受。”

　話落的一瞬間，寧清鳳突然兩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帶著的手銬撞到一起，哐當的響。

　“但是我沒有動你。我也不允許寧常動你。好多次他想殺你的時候，都被我給攔下了。”

　寧然皺起眉頭，冷著臉看她:“你說這話，是想讓我放過你嗎?我並不會覺得感動，甚至我都不會相信你。”

　“誰要你相信?”寧清鳳嗤笑著說，面上盡是不屑一顧。

　看著寧然時，寧清鳳卻分明怔怔的，眼神有些難以言喻的悲切。

　她一字一句的說:“我不讓他動你，是因為那時候我就發現，你長得很像寧清雲，卻又不完全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寧然聽得一頭霧水。

　寧清鳳也沒有飛要一個答案，接下來很快的說道:“因為那代表著，你很有可能，長得像你父親。”

　話音才落，寧清鳳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笑出了眼淚，又平靜又帶著怪異的悲傷和痛苦，死死的盯著寧然。

　“看，我猜對了，你現在的長相，多像你父親啊。”

　那神態令寧然覺著很熟悉。

　她想了半天，目光落在寧清鳳通紅的雙眼裡時，忽然驚覺，她在寧常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癡迷又瘋狂，近乎於病態。

　難怪會覺得眼熟。

　寧然就怔怔的看著寧清鳳。

　看著看著，一個極度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寧然腦海裡慢慢成型。

　寧然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寧清鳳，“你……你對我父親有……有……”

　寧清鳳只是冷冰冰的看著她，像是敷了一層冰。

　“你除了那張像你父親的臉，半點討喜的地方都沒有，和你母親一樣的討厭。”

　寧然震驚極了。

　聽到寧清鳳的話，那句話終於說了完整:“你竟然……喜歡我父親?！”

　這對寧然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

　寧清鳳有種被拆穿的沉默，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

　寧然心情複雜的都叫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良久，她才荒謬的看著寧清鳳，問道:“所以你那麽討厭我母親，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父親?”

　寧清鳳冷眼瞧著寧然。

　她猛的攥緊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眼圈卻通紅。

　“是我先喜歡上了他，也是我先跟他表明了我的心意。 寧清雲明知道我喜歡他，還是跟我搶。如果當時不是因為寧清雲，他怎麽可能會拒絕我！！”

　越說，寧清鳳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吼。

　寧清鳳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

　從小到大，寧清雲一直在跟她搶所有東西，她從來沒有反抗過。

　那些也就罷了，為什麽連她人生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她也要搶?！

　為什麽???

　寧清鳳甚至想過，只要寧清雲把他讓給她，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恩怨，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她可以原諒寧清雲，可以嘗試與她和平共處，可以叫她一聲“姐姐”。

　到最後，是寧清雲親手毀了她們之間唯一一個和好的可能。

　是寧清雲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