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鯉魚打挺翻下了床,三兩下束起頭髮,往秦承澤的碧落軒中去。
屋門外,清辭便聽到裡頭下人的勸聲。
“公子啊,上點藥吧,這傷口不管不顧它,也是會惡化要命的呀。”
清辭走進去,接過下人手中的藥膏,“出去,我來。”
下人們巴不得有人來接管這事,也好替他們擔了未能盡職的罪責,何況清辭本就是公子的貼身婢女,上藥的事就該她來。
他們退出去時,低聲提醒清辭。
“小心點,公子煩悶著呢。”
“知道了。”
清辭關上了門。
秦承澤坐在寬大的拔步床上,隔著淺青色帳幔看著她。
清辭將帳幔拂開,他應該是傷在背處,正面啥也看不出來,只能看出來他唇色有些發白。
“自己脫,躺好。”
秦承澤不動,仍然定定的看著她。
清辭皺起眉頭,“讓我動手來扒不太好吧,我沒個輕重,會弄痛你的。”
秦承澤低垂了眼眸,手慢慢伸向腰間去寬衣解帶,動作有氣無力。
“快點兒啊,跟個娘們侍寢似的。”
秦承澤喉間潤滑了下,“你又沒見過娘們侍寢。”
“左不過個扭扭捏捏,就像你現在這樣。”
清辭本該是心疼他的,可偏偏忍不住笑了一聲。
秦承澤臉色一滯,脫襟衣的手也僵住,“你笑什麽。”
“笑你說自己有頑疾,你傻不傻,也不怕人笑話。”
清辭伸手過去,替他將沾了血的雪白襟衣剝了下來,扔在地上。
秦承澤乖乖趴著躺好,嘴上嘟囔著說:“不然呢,我原是想著,只要娶過門來不搭理就成了,我盼著你會理解我。可是你一天天的再也不搭理我,我就知道,這個郡主我是不能娶的。”
清辭清楚的明白,縱使他真有有頑疾,南境王也不會替郡主拒了這門婚事的。這本就是勢力聯姻,無論是秦承澤還是南淮郡主,都不能反抗。
“你是秦太師的大公子,是未來太子妃的哥哥,你注定不能為自己做主。”
清辭看著他背上猙獰傷痕,太師是真下了重手啊。
秦承澤養尊處優慣了,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苦痛。
“這世間多少人羨慕我命好,我父親是武將之首,我妹妹已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我該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享盡榮華,卻不能娶我喜歡的女子。”
藥粉塗在傷口上火辣辣的疼,秦承澤忍不住“嘶”了一聲。
清辭下手更輕柔了些。
“你的無奈我一直都懂,可是我不願淪為一個同別人爭風吃醋的女人,我也接受不了,我愛的人與別人洞房花燭。”
秦承澤點頭,“我明白。”
“所以就讓我們的回憶,永遠成為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吧。”清辭頓了頓,柔聲道,“我還是會在你身邊,為你赴湯蹈火,護你一世無虞。”
她很小很小就在太師府,與清宛、清芙三人,在山上日複一日的接受訓練。她是最優秀的那個,向來一點就通,她的優秀就顯得清宛、清芙很愚笨。
師父格外器重她,竭力所能的傳授畢生絕學。
而她畢竟是個姑娘,她有過怕痛嫌苦的時候,她第一次殺人時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都是秦承澤不厭其煩的陪在她身邊,安撫她哄她高興。
久而久之的,她就很喜歡看到秦承澤,會期待他的出現。
清芙說她一定是喜歡上了公子。也許吧,這就是喜歡。
然後她就告訴了秦承澤,我喜歡你。
公子,我喜歡你。
那時候她才十三歲,棲鳳山的涼涼微風下,秦承澤雙眸中燦若星辰。
清辭,我也喜歡你。
這是他的回答。
秦承澤雙臂一撐坐起來,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要你在我身後,我要你在我身邊。”
清辭搖了搖頭,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兒。
她當初年紀小,什麽都不懂,可慢慢的她就懂了,什麽叫生來尊貴,什麽叫天差地別,什麽叫大勢所趨。
“我不會離開你,你隨時也能找到我。但是承澤,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不要去忤逆太師,這是你的命。”
秦承澤眼尾微微泛紅,眸中那一抹幽潭中訴盡無奈。
清辭按著他讓他躺好,繼續給他上藥。
“太師已經位極人臣了,為何還要去與南境王聯姻。那南境王當初與皇上爭過儲君之位,雖落於下風而被分封南境,可南境的富碩和兵力雄厚,終究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啊。”
秦承澤抿緊了唇,不言。
清辭又道:“太師府與太子是同氣連枝的, 攀上這樣的親事,真不會連累太子被皇上懷疑野心嗎?”
秦承澤低低笑了一聲,“懷疑了那又怎樣,南境多年規規矩矩的,太子亦佔盡人心和朝臣擁護,皇上還能無憑無據的廢了他。”
清辭手上一頓,稍擰眉頭。
“你忘記中郎將是怎樣被滅族的了?你們會的套路,皇上能不會?”
中郎將與太師政見不同,又分擔了部分兵權,秦太師便命清辭將栽贓之物放在了中郎將府中,又披露他與敵國聯系的蛛絲馬跡,致使抄家滅門。
這樣的事兒,官場上並不少見。
秦承澤道:“皇上與太子到底是親父子,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只要他沒有真的謀逆,皇上不會對他如何的,這天下本就會傳給太子。”
清辭啞口無言。
說多了,沒準秦承澤還當她是嫉妒南淮郡主,見不得他娶呢。
只是天無二日,皇上也正當壯年,如今朝堂之上以成了太子說一不二的境地,皇上怎可容得下這樣的太子和太師府?
道理都懂,只是敵不過野心二字。
“阿辭,留在我身邊。”
清辭點了下頭,她從來沒想過離開秦承澤。她會一世效忠他,保護他,只是再也不會把他當作自己的愛人了。
他不屬於她。
秦承澤見她點頭,眉眼間終於有了笑意,抓起她沾著藥的手按在自己赤條條的胸口。
“感受到了嗎,它隻為你跳動的。”
清辭疑惑的歪了下頭。
人的心不都這樣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