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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刀》第201章賣牛
  尚家河村的山山崗崗爬滿了推土機,在機器的轟隆轟隆聲中,一塊塊滾牛窪地變成了一塊塊平田。

  農戶不用掏錢,也不用管飯,拿出自己的耕地,要不用自己規劃,推土機師傅會按照圖紙推。圖紙是專門的測繪隊測繪的,由那個工隊推村上和農戶說了不算,由縣上的招標會決定的。

  推土機把許多高山從山頭一直推到了山底,形成了層層梯田,梯田像樓梯一樣,層層而上。

  胡一刀所在的黑鶴茆頂上有兩台推土機,成天到晚轟隆轟隆著,尖尖的茆頂不見了,藏風的山窩窩不見了,許多皮條地塊不見了。

  聽推地的師父說,要將這個黑鶴茆頂推成一百多畝大的三塊地,將來大型機械隨便在地裡跑都能跑開,不像現在這地塊就像個母雞下蛋窩窩。

  推地師父說,以後犁地有犁地機,旋地有旋耕機,播種有播種機,收割有收割機,吆喝著毛驢和老黃牛耕地、種地將會成為歷史。

  推地師父說,人類套著毛驢和黃牛耕地已經有好幾千年的歷史了,社會在飛速地發展,我國農戶也應該享受社會發展所帶來的紅利了,讓農業機械化,已經是發展現代農業的必由之路。

  胡一刀對推地師父說的話,似懂非懂。隨著一塊塊滾牛窪地變成梯田,胡一刀看見許多毛驢和黃牛離開了原本屬於它們的家,被牲口販子拉到了屠宰場。胡一刀望著那一車車上了車的毛驢和黃牛,心裡感慨萬千,和胡一刀一樣感慨萬千的還有白胡子爺爺。

  白胡子爺爺摸著被黃牛脖子磨地發光發亮的牛脖子轉木,看了看拴在柳木樁子上的兩頭黃牛,歎息道,可憐的牛呀,你們辛辛苦苦犁了六七年地,本來你們可以老死在槽上,轉胎為人,可那鐵牛來了,你們不得不進了屠宰場,變成了人類口中的一塊塊肉。

  兩頭老黃牛好像聽懂了白胡子爺爺說的話,一起朝著它們犁過的黃土地“哞哞哞……”吼叫著,眼神茫然若失。

  白胡子爺爺給兩頭黃牛說了半天話後,從窯洞裡的料缸裡面弄出來半臉盆麩皮和玉米顆粒混合成的料,用水衝了一下,放在那頭尾巴上有一簇白毛的黃牛跟前,那頭黃牛很快吃完了料。白胡子爺爺端起空臉盆,重新弄了半臉盆料,用水衝了一下,把料臉盆放在那頭脖子上有花毛的黃牛嘴邊,那頭黃牛用頭蹭了蹭白胡子爺爺,開始低頭吃料。

  大楊樹枝頭上的兩隻喜鵲喳喳喳個不停,白胡子爺爺罵道,吵吵吵,天天就知道吵吵吵,吵來吵去也不見個喜事,都是那讓人心寒的事。

  提起那讓白胡子爺爺心寒的事,還得從那口淺水井說起。

  前不久,政府給錢,白胡子爺爺的兒子在自己家的院子裡打了一口淺水井。淺水井深十二丈多一點,水特別旺,一個晚上便可以冒出兩三方水。白胡子爺爺的兒子給淺水井下了水泵,埋了水管子,那水管子從井底一直埋到了灶房鍋台旁邊,在水管子的末端安裝了個水龍頭,用手輕輕一擰水龍頭,清清的水便嘩啦嘩啦流了出來。

  吃上自來水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大人小孩奔走相告,有的家庭還特意拿出了鞭炮慶祝著自來水進到了灶台。想來尚家河村家家戶戶人老幾輩子下溝馱水擔水吃,有毛驢的馱水吃,沒有毛驢的擔水吃,個個溝都深地讓人累。毛驢馱一擔水,上坡不停地放屁拉屎撒尿。青壯年擔一擔水,緩了幾趟,還要把褲腰帶勒了勒,勒緊褲腰帶有力氣呀。至於女人擔一擔水上坡,

簡直連內衣內褲都濕透了,汗水打線線地流。  白胡子爺爺八十好幾了,擔水馱水的日子已經不屬於他的了,平時和別人嘮嘮嗑、曬曬太陽是他份內的事,給毛驢、黃牛添添草料是他愛乾的事。

  當人們都在歡呼著吃上了自來水的時候,白胡子爺爺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有空就對著毛驢不停地說話,好像他們就是多年的好朋友。

  毛驢呀,你為我家馱了十一年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說我家那王八蛋,剛吃上自來水,就嚷著要把你要賣了去……哎,毛驢呀!下輩子你如果做不了人,就轉胎為貓。那貓可幸福了,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懶得拉屎撒尿都不出窯洞門。

  那天,吹著冷風,白胡子爺爺起的遲了,還沒有來得及和毛驢嘮嗑,一個驢販子便來到他家,扯著毛驢要走。那毛驢朝著白胡子爺爺睡覺的窯洞發出一聲聲驢吼聲,白胡子爺爺急急忙忙下了土炕,來不及穿鞋,來到院子裡,看見毛驢一步三回頭,不停地望著他,他難過地轉身蹲在了門檻上,抽起了旱煙。

  那毛驢走了還不到一個月,他的兒子又嚷嚷著要賣兩頭黃牛。白胡子爺爺氣地坐在院邊的土疙瘩上,罵道,造孽呀!造孽呀!

  兩隻喜鵲不停地喳喳喳著,白胡子爺爺拾起一個土疙瘩,朝著兩隻喜鵲打去,土疙瘩在空中來了個華麗轉身,掉落在地,粉身碎骨,兩隻喜鵲依然如故地在樹頭上喳喳喳叫個不停。

  白胡子爺爺拿兩隻喜鵲沒有辦法,他的胳膊疼,扔起的土疙瘩打不到樹枝頭上的那兩隻喜鵲。白胡子爺爺悶悶不樂地抽著旱煙,把所有的不甘、心酸抽到了煙鍋裡。

  白胡子爺爺就這樣聽著煩人的喜鵲叫聲,抽著悶悶不樂的旱煙,抽走了夕陽,迎來了一片片梯田。

  兩頭黃牛終於被牛販子解開了栓在牛樁子上的韁繩,韁繩是白胡子爺爺用麻活的麻線擰成的,以前他總害怕那麻繩不牢,害怕拴不住黃牛,可現在他多麽希望那黃牛能夠掙脫麻繩逃之夭夭,可兩頭黃牛沒有一點掙扎的樣子。

  山風輕輕地吹過,吹落了黃牛眼角的淚,一粒晶瑩剔透的黃牛淚隨著山風飄呀飄,飄到了白胡子爺爺的嘴邊, 白胡子爺爺想用手接住,可那黃牛淚沒有掉落,突然碎在了白胡子爺爺乾裂的嘴唇上。

  “胡一刀呀,你不要以為它們就是頭驢和牛,其實它們雖然為畜牲,但心裡什麽都知道,只不過不會說人話而已。”白胡子爺爺對胡一刀說。

  胡一刀問道:“白胡子爺爺,難道你能夠聽懂它們要說的話嗎?”

  “胡一刀呀,那天牛販子來拉牛,那頭尾巴上有點白毛的黃牛死活不肯跟著牛販子走,任憑牛販子怎麽拉扯,它就是不走,四蹄著地如鑽進了地裡一樣。”

  “那最後是怎麽走了的?”

  “哎,我家那混小子得了牛販子的錢,見黃牛不走,便拚命地用牛鞭抽,打的牛屁股上血跡斑斑,可那黃牛依然如故站著,絲紋不動。”

  “可憐的黃牛,一定是不想離開家,在牛的心目中,誰給它吃草,那個人的家就是它的家。”

  “是呀,無論是驢還是牛,都特別重感情,你給它們吃草喂它們,它們就會記住你。”

  “畜牲也有情呀!”

  “哎,我見我家那個混小子打的黃牛可憐,便吆喝了一聲,走了過去,黃牛看見我,眼淚淅瀝啪啦流了下來。我摸著它的頭說,去吧去吧,這裡已經不是你的家了,你做了一輩子牛也夠累的了,去脫胎為人吧!記住,下一輩子千萬不要做驢做牛,要做就做人,或者做一隻鳥!”

  那黃牛聽我說完,用頭蹭了蹭我,發出一聲哞哞哞叫,抬起頭,望了望它曾經犁過的黃土地,然後跟著牛販子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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