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別人不能觸碰的秘密，最好不要問。

　　黃一鳴牽著黑驢韁繩，馬粉玲騎在黑驢背上，抱著胡一刀似乎忘記了痛苦，她仿佛回到了童年騎毛驢的歲月，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馬粉玲識字不多，上到小學四年級，便回家了，語文老師脾氣暴躁，動不動拳打腳踢學生，班裡二十三個學生他都打了。那個時候，老師打學生，天經地義，回到家，家長看見自己的孩子鼻青臉腫的，身上肉青一塊紫一塊的，得知是老師所為，只要沒有打殘疾，一般是不會過問的。馬粉玲受不了語文老師的打罵，四年級沒有上完，便不去了。家裡農活多，豬狗雞羊牛都要吃。父親聽馬粉玲不想念書了，也沒有勸，就叫馬粉玲早晨幫助他乾農活，下午放牧三頭毛驢。那頭青驢脾氣特別好，她經常騎著在溝裡溜達。

　　“嫂子，李程程的妻子跟人跑了，你知道嗎?”黃一鳴拉著黑驢韁繩，對騎在黑驢背上的馬粉玲說。

　　馬粉玲言道:“我一天到晚四門不出，也很少有人來我家，不知道。我記得好像春天他們才結婚，當時我還跟事去了，隨了五十塊錢情錢。”

　　黃一鳴言道:“是的，他們婚後不到一月，李程程便去蘭州打工去了，留下妻子和父母在家務農，他家就在我家對面的一座山上，我經常聽見半夜三更他家狗叫，後來狗不叫了，李程程媳婦不見了。”

　　馬粉玲言道:“你說這才結婚不到半年，怎就發生了這種事?”

　　黃一鳴歎息道:“李程程為了娶那個女人，光彩禮錢出了十萬，聽說光那十萬元，用秤秤要二三斤重，離娘錢還有兩萬，過事待客花了三萬，花了如此多，欠了一屁股債，李程程為了還債務，便去打工去了，可那小媳婦卻跟人跑了。”

　　馬粉玲問道:“不知她跟誰跑了?”

　　黃一鳴言道:“聽村裡人議論，那小媳婦跟集時，經常和外村一個留著偏分頭、胳膊上塗著一條龍的二流子眉來眼去的，估計跟上那二流子跑了。”

　　馬粉玲歎息道:“不跟李程程早說嘛，乾嗎害得他花了那麽多錢，過了事，揚名打鼓的，最後還是跟著別人跑了。”

　　黃一鳴言道:“我聽說李程程娶了那女人，就沒有同床共枕過。”

　　馬粉玲笑道:“你從那裡聽來的?”

　　黃一鳴言道:“那小媳婦走了後，李程程的父親去她娘家要彩禮錢時說，我兒娶了你的女兒，就沒有沾過你的女兒，你的女兒不要我的兒子和她睡在一起，用上吊相逼。那小媳婦的爹罵道，那是你兒沒有本事，怎能怪我，人我已經交給你了，是你們用三輪車拉去的，吹吹打打的，幾百人可以作證，現在人從你家跑了，你找我幹嘛?想要彩禮錢沒有門，說不定還是你把我的女兒害死了，喂了狼了！”

　　馬粉玲歎息道:“咱們這裡的彩禮錢也太貴了，許多家庭剛解決溫飽，還有像我們家還沒有解決溫飽，動不動一個女子就賣十萬。”

　　黃一鳴言道:“哎，就是呀，越貧窮的地方女子彩禮錢越高，我家一年到頭除過吃，也就能弄五千塊錢，加上這頭黑驢，一年也就能弄個一萬二三，還要花銷，那來那麽多錢說媳婦呀！”

　　馬粉玲言道:“一鳴，你看有合適的姑娘了，就好好談，至於錢，到時候眾人幫助你，天霸也在外面掙錢，你如果有用錢的地方，我給天霸說，叫他幫幫你。”

　　黃一鳴言道:“太謝謝嫂子了，嫂子家裡乾活有需要我幫忙的，

隻管開口。”　　……

　　他們說著笑著，轉了十道彎，爬了兩個山頭，終於到了馬粉玲的家。馬粉玲招呼著黃一鳴進去吃了飯再走，黃一鳴說下午兩點左右黃山村的黃狗娃拉著母驢要找黑驢乾傳宗接代的事，他得趕緊拉著黑驢回去。

　　黃一鳴走後，馬粉玲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三十六秒了，小豬餓得在豬圈“吱吱吱”亂叫，聽見馬粉玲的聲音，叫聲更加響亮，不時地把前爪搭在木門上，用兩個黑眼睛瞅著馬粉玲。

　　馬粉玲往一個黑塑料盆子裡面倒了三碗胡麻外殼，一碗糜子脫粒後剩下的糠，加了兩馬杓水，用紅紅的杏木棒攪和起，便急急忙忙端著黑塑料盆，打開豬圈門，把黑塑料盆放進了豬圈。小豬把嘴對著塑料盆裡的糊糊，吃得“啪啪啪”響，尾巴不時地甩來甩去。

　　豬安頓好了，馬粉玲便弄了一碗玉米，打開五道樹枝門，往空地把玉米一散，八隻雞開始爭搶覓食。明明遍地都是玉米粒，可它們就是要搶食。

　　雞安頓好了，馬粉玲弄來一把玉米面饃饃放在了貓碗，大狸貓不急吃，用毛茸茸的身體蹭著馬粉玲。馬粉玲抱起大狸貓，用手摸了摸大狸貓，用臉親了親大狸貓，大狸貓非常滿意，從馬粉玲的懷裡跳下來，“咪咪咪”叫了兩聲，便開始美滋滋吃起了玉米面饃饃。

　　馬粉玲找來一個白饅頭，弄了一點，放在碗裡，看了看，不多不少，拿起電壺，開始倒水。那碗裡的饃饃，見了開水，冒著泡泡，迅速變大，變碎，最後粉身碎骨。馬粉玲用嘴吹了吹， 拿起一個鐵杓子，抱起胡一刀，用鐵杓子開始往胡一刀的嘴裡送那些在碗裡碎了的白面饃饃。

　　胡一刀自從被黑驢踢出背篼，來到綠草地，看見蒼鷹捉野鴿子後，精神恍惚的他好像一下子變得精神了，臉上也沒有了呆滯，吃起來也不像往常那樣想吃不想吃，而像那頭小豬一樣，一嘴還沒有吃完，便搶著要吃另一嘴。

　　胡天霸呀胡天霸，你如果看見我們的兒子胡一刀今天這個吃法，你一定很高興。為人父母的總是這樣，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吃好吃飽。子女吃好吃飽了，父母臉上就會露出微笑。

　　經過在荒山野嶺的一哭，馬粉玲已經沒有了痛苦，她把那些痛苦都摔在了山谷裡。她認為胡天霸絕不是那樣的人，胡天霸再良心壞，就是不要她，也絕不可能不要胡一刀。即使胡天霸在外面招風惹草，只要他能夠回到這個家，馬粉玲決定不提那些事，她隻想努力進營好這個家。比起李程程媳婦，她的彩禮錢只有五千塊錢，雖然說她是二婚，但她也是女人呀，說不上那個李程程媳婦，在結婚前早都跟那個二流子睡在一起了，盡管不是二婚，和二婚有什麽區別，還賣十萬塊錢，該死的彩禮錢，害慘了李程程。女人呀！你要麽不跟那個男人，既然跟了，就好好過日子吧！你跟了人家，又跟別的男人跑了，天地良心何在?

　　馬粉玲想起那個李程程媳婦就來氣，那氣就像她氣胡天霸跟人跑了一樣，她一來氣，肚子鼓鼓的，便不想吃了。她已經不恨胡天霸了，她把對胡天霸的恨轉移到了李程程媳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