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湯面大碗五元，小碗四元;雞蛋面大碗六元，小碗五元;雜醬面大碗七元，小碗六元;臊子面大碗八元，小碗七元;燴面大碗七元，小碗六元;炒面大碗八元，小碗七元。

　　胡天霸看著牆上貼著的報價單，看來看去，不語。往常他一個人來這個飯店，要的都是酸湯面，一碗五元。飯店老板也認識他，每次他來，都知道他會要一碗酸湯面，可今天他帶著一個黑炭般的孩子，一高一矮兩個人，對著牆上的報價單看來看去，不語。

　　黑孩子低聲言道:“師父，我要半碗酸湯面。”

　　胡天霸摸了摸黑孩子的頭，笑道:“我在琢磨著，我們是吃臊子面呢，還是吃炒面呢?”

　　黑孩子揚起頭，拉了拉胡天霸的衣角，言道:“師父，我只要半碗酸湯面。”

　　胡天霸言道:“天珠，那怎麽能行，今天是我請客，咱們還是吃炒面吧！”

　　黑孩子跑到老板那裡，低著頭，言道:“老板，我只要半碗酸湯面，只要半碗，我的肚子小，要多了浪費了太可惜，您通融一下，半碗酸湯面，兩元錢能行嗎?”

　　二十個吃麵的，齊刷刷看著這一高一矮兩個要面的，自古以來，從來賣面都是大小碗之分，還從來沒有誰要半碗面。

　　飯店老板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胡天霸走過來，言道:“老板，我們要兩大碗炒面。”

　　胡天霸的手裡握著一張二十元人民幣，正要遞給老板，黑孩子跑過來拉住胡天霸那隻拿鈔票的手，言道:“師父，我只要半碗酸湯面，只要半碗，我的肚子小。”

　　胡天霸言道:“天珠，不要和我爭了，就來兩碗炒面，大碗。”

　　黑孩子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意見，言道:“老板，你給我師父做一大碗炒面，我只要半碗酸湯面，只要半碗，而且是酸湯面。”

　　老板是一位三十多歲的青年人，穿著一身藍色西服，打著蝴蝶結領帶，正在看電視劇，聽見這一高一矮師徒兩個為兩碗面爭來爭去，便關了電視機，站起來，笑語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請你們倆吃炒面，大碗的，不要錢。”

　　黑孩子看了看胡天霸，胡天霸看了看黑孩子，兩個人低下了頭，默默向門口走去。

　　老板喊道:“你們不是要吃麵嗎，這會怎麽要走呀！”

　　胡天霸言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打擾了你的生日宴會，實在不好意思！”

　　黑孩子低著頭，低聲言道:“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老板急急忙忙走上前，擋在兩個人面前，言道:“其實，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你們就安心坐下吃吧！”

　　胡天霸看了看老板，言道:“可你剛才說今天是你的生日。”

　　老板笑語道:“我只是想給你們提供一次免費的晚餐，又害怕你們拒絕，所以我那麽說。”

　　黑孩子看了看胡天霸，胡天霸言道:“既然這樣，給我們來兩碗炒面，錢我出，我不能白吃你們的。”

　　黑孩子拉著胡天霸的衣襟，言道:“師父，我只要半碗酸湯面。”

　　胡天霸言道:“天珠，不要和我爭，就吃炒面，大碗的炒面。”

　　黑孩子終於低下頭，沒有言，老板衝著廚房喊道:“兩碗大碗炒面，帶肉絲的。”

　　胡天霸走到櫃台，把那張二十元人民幣遞給了老板，老板收了那張二十元人民幣，找給胡天霸四張一元紙幣。

　　胡天霸和黑孩子坐在了靠窗戶的地方，飯店裡吃飯的人們重新收回了目光，

拿起了筷子。　　“師父，今天你走後，來了三個大男人用了一個小時二十三分，才把那些水泥搬進庫房。我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這樣的速度，你六個小時幹了這三個大男人三天半的活。”

　　胡天霸言道:“工頭沒有罵他們磨蹭嗎?”

　　黑孩子言道:“師父，工頭親自監工，那三個大男人也忙乎乎的，搬完水泥，渾身都濕透了。”

　　胡天霸言道:“我應該有一個小時多一點就能弄完，可那眼睛不爭氣，進了沙子，實在看不清東西。”

　　黑孩子言道:“師父，你走了以後，大家都在罵你。”

　　胡天霸大驚失色，問道:“我沒有得罪他們，他們罵我乾嗎?”

　　黑孩子忽閃忽閃著眼睛，言道:“大家罵你就是一頭牛，只知道埋頭苦乾，就不知道偷懶。你一天到晚那麽賣力，還是一百元。今天你眼睛進了沙子，工頭還逼著你乾活，要不是你把他舉過頭頂，估計你這半個月工錢，他也賴帳了。”

　　胡天霸一直把別人想得很好，在他的眼裡，所有的人從來都是好人。

　　黑孩子言道:“師父，大家議論說，就你這個力氣，就應該包活乾！”

　　胡天霸言道:“什麽叫包活乾，怎麽包?”

　　黑孩子言道:“師父，我也不太懂，聽他們的意思就是，那些水泥如果你包的乾，今天能見四百元。”

　　胡天霸想了想，言道:“我明白了，我在家鄉給王老板背麻袋，不按天算工錢，按袋子算，一袋子五角錢，什麽時候背完袋子，什麽時候就可以走人，這也許就是包活。”

　　黑孩子想了想，言道:“師父，應該就是這個理。你以後乾活不要按天計算工錢，應該按活計算工錢。”

　　胡天霸高興地言道:“天珠，這個主意好，我明天去和工頭說，我要包活乾。”

　　飯被服務員端地放到了他們所在的餐桌上，是兩大碗炒面，冒著熱氣，散發著香氣。

　　他們低著頭，拿起筷子，吃起了面。一會兒，他們便吃完了面。他們用面湯涮了碗，把面湯一起喝乾，看了看，然後放下碗，碗好像洗了一樣。

　　黑孩子抬起頭，對著胡天霸笑著。胡天霸抬起頭，對黑孩子笑了笑，言道:“天珠，炒面太好吃了，連面湯也是香的。”

　　黑孩子言道:“師父說地對，我本來只有半碗酸湯面的量，可那炒面實在太香了，我忍不住吃了一大碗。”

　　胡天霸笑著拉著黑孩子的手，言道:“咱們回，以後你就跟我睡，不要去你姨夫那了。”

　　黑孩子點點頭，高興地拉著胡天霸的手，走出了飯店。

　　二十多個吃飯的，站起來，望著街燈下遠去的背影，陸陸續續走出了飯店。

　　飯店老板問廚師:“我讓你給他們加肉絲，你加了沒?”

　　廚師笑了笑，言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特意給他們兩個人的碗裡多加了半斤牛肉絲。”

　　老板點點頭，言道:“記住，以後他們來吃飯，記得量要好，另外加點肉絲。”

　　廚師點點頭，開始收拾下班，夜深了，街道的行人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