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暈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們幻妖一族聰慧林秀，是難得的造化之物。遙想當年黑岩大劫，十萬大軍迷失在黑岩林的時候，將士陷入那個無法辨識方向，也沒有供給，活活困了兩個多月。

　　時值初冬，補給不夠人，就要開始人人相食了，小規模的嘩變每天都有，人心已經陷入崩潰邊緣。

　　當時的大幻妖莫哀以一己之力，創造出前路通途大軍凱旋而歸，百姓千裡夾道相迎的振奮幻象，讓軍心凝聚，才能讓將領們帶著大軍走出黑岩林迷宮。

　　這十萬將士大部分才得以生還，大妖莫哀力竭而死，化作滿天花雨。將士歸來時傳頌此妖功績，青鸞國舉國哀悼。

　　此後新建立的王城以更以莫哀大妖本名命名。所有半妖也正式擺脫賤籍成為了帝國子民。

　　就算到現在，莫哀城的女子現在還以模仿幻妖女子裝束，作為傳統裝飾，她們多穿以魔蠶絲綢料子作為日常服飾，希望能庇佑家人和遠征的將士。

　　將離那邊盛產鮮花的地方，還會在十二月二十日這一天，運送大量的鮮花到黑岩林裡面去。中州和北方的人們還是會在那裡灑下滿天的花雨紀念莫哀。”離人藩王一邊說著這個傳說一邊愛憐的看著月暈。

　　月暈也只是點了點頭，再次欠身行禮，“月暈作為幻妖，對此戰當然也是銘記於心，所有的幻妖也會感念莫哀大妖，以她為楷模，更會為青鸞國效力。”

　　離人大王聽著月暈的話只是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那你效力能做些什麽?這都幾百年過去了，國師一樣還在把你們幻妖當做金絲雀一樣豢養，排到各國作為耳線。

　　你們應該把你們的強大和美好展示給青鸞的百姓看，而不是去教王族的小孩子讀書，實在是暴殄天物，她到底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離人藩王越說越激動忤逆，饒是月暈也大驚失色無言以對。

　　“大王，你言過了。”北望大人沉聲製止，轉臉看著月暈，“月暈姑娘，大王今天身體不適，午宴來日再傳把。”月暈懂事點點頭有些感激的看一眼北望。對著二人欠身行禮就準備退出去。

　　“不用走，沒什麽好避諱的，本王厭惡青鸞，厭惡國師，舉世皆知，北望，北望知道你為了本王好。可是本王確實心裡憋悶的很。

　　本王一想到後圍獵結束之後，又要讓你帶著這些物資和西地的神仆前往青泉，本王就如鯁在喉，渾身難受。

　　你的父親已經失蹤了，生死未卜，你娘也帶隊在別處出征，這次就是你了。雖然外人看來，你只是本王的護衛。

　　多年以來本王從來都把你的當做弟弟的，甚至，你我的情誼超過本王和異人之間的親情，本王怎麽能這樣就讓你繼續去送死。

　　天倫之眼到底是什麽，越過天倫之眼還有什麽，和本王有什麽關系，和首丘城有什麽關系，和這年年供奉的西地又有什麽關系?

　　為何本王要這樣供奉自己的子民，供奉自己的兄弟。本王不服，本王不服啊。”離人藩王向來和顏悅色，雖然偶爾有些大不敬的言語，可是月暈從來沒有見過清俊爾雅的青王如此失態。

　　他面目赤紅，語無倫次在偏殿裡面四處遊弋。感覺敏銳的月暈感覺到他怒氣在這具身體裡面瘋狂的向外傾瀉，不由得瑟瑟發抖，這就是天人之怒麽。

　　月暈清晰感覺到了物種的壓迫性威力，半妖和天人之間的差距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她感覺自己隨時就會被生氣離人藩王誅殺當場。

　　他完全有這個能力，只要一束從離人藩王身體裡面凝結出的一顆米粒大小的微光就可以燒穿她的心臟。

　　她已經聽到太多不應該聽到的東西了，她知道離人藩王對國師對青宮是不滿的。如今青泉宮又要他供奉自己親如弟弟的北望。

　　他完全有理由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這個作為國師在西地的信使的她身上。就算她死了，也不會怎麽樣，她畢竟是個幻妖，就算殺了她。

　　她的死訊傳到青泉的時候，國師也只是會不痛不痛的責問幾句，然後再送來新的幻妖。現存的天人之間都是有近近遠遠的血緣關系的。

　　當年抱著龍蛋去封印損失了讓本來不多的天人活下來只有不超過20個了。這麽些年，天人要保家衛國多年征戰，而且生育能力低下，現在所有的藩王和親王都是這些天人的後代。

　　無論是神武宗或者華年國師都不會為了她這個小小的連任務都沒有的幻妖多說這個任性的藩王一句的。

　　她無助的看了北望一眼，身體微微發抖。但是馬上她又把目光收了回來，北望也不可能救自己的。他也不會讓自己聽到這麽多活著回去的。

　　她絕望的閉上眼睛，就這樣默默的在地上跪著，盡量讓自己不要在抖的那麽厲害，想讓自己死的有尊嚴一點吧。

　　遺憾的是她還不知道娘親葬在哪裡，可是已經不重要了，她馬上就會去找娘親了。

　　那她在這世上也沒有任何心願了，想到這裡她反而真的平靜下來了。她慢慢又睜開眼睛，余光裡北望已經進入異象的狀態了。

　　是由他來殺了我麽?

　　看著北望這個樣子，月暈癡癡的想到，我是他抱著王府的，也會由他抱著出王府麽，也很好。

　　可是異象的北望並沒有用鋒利的狼爪抓爛她的喉嚨，只是上去攔住了暴走的離人。“多謝我王的厚愛，北望身為神仆座狼首領，應該為帝國盡忠。

　　所有的神仆都應該有此覺悟，我王不必為此傷心傷身。北望定當為首丘爭光，極力為帝國效力的。”北望誠懇的看著離人藩王，張開雙手把他攔住。

　　只是離人藩王一臉悲切滿臉淚痕，他聲音顫抖的說:“北望，本王不願意為再為青泉貢獻神仆，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們也有父母，一個個都是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

　　本王還記得我們倆還是孩子的時候，就知道過了秋獵節，就是滿城女人哭泣的時候。不光是神仆還有半妖和人類的女人。

　　她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把這些年的收獲中大部分都打包裝車送到她們一輩子都不去不了青泉。

　　神仆的女人在兵車前面看著自己的孩子或者丈夫哥哥弟弟一車車的離開，他們要去那個她們也永遠無法知道是什麽天倫之眼裡。

　　一個個滿滿的馬車從西地出去，一個個空車回來。”離人藩王失神的往前走了兩步，好像和那些目送著親人離開的女人一樣追著那些遠去的車隊，遠去的希望。

　　“可是，她們又能做什麽，只是擦幹了眼淚，又去幹活了，新的一年還是要開始的，她們中有的人還懷著孩子，日夜企盼這是一個女兒。

　　這樣就不會骨肉分離的痛苦，可是如果是真的是個女兒，那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親就要在下一次的秋獵節中被送走。

　　她們無比惶恐淒涼，她們越來越沉默了，不願意生孩子，只是活一天就乾一天的活，還要抵禦下山的妖獸精怪的侵害。”離人藩王擦了擦眼淚，回頭看著北望。

　　北望此刻看不神情，但是爪子也是無力的垂了下來，離人大王說的都是實情，這就是他和離人大王看到的西地。

　　神仆應該包含百姓，男人應該保護女人，這是無論走到哪裡去都是天大的道理。可是西地的神仆男人供奉了給天倫之眼，西地的半妖和人類男人在礦區和加工廠。

　　“本王受不了的，每當這個時候本王就會拉著年幼的你一起躲進先民山脈裡面，等到大雪飄下的時候，才回偷偷的回來了。

　　那個時候哭聲才會漸漸消失，一切都會假裝平靜了下來。本王爺爺執政的時候20年一次的秋獵節供奉。

　　我父王在位的時候10年一次秋獵節供奉， 到了本王5年一次。5年啊，送去的人一次比一次小。你還記得我父王為了恢復到15年一次的秋獵節，甘願去小自在境獻出所有微光。

　　提前進入天人五衰。可是他的一條命隻減去一半的供奉。他是一個天龍人，天龍人啊。萬民敬仰的天龍人。

　　和青泉宮裡面神武宗一樣的天龍人，守護著這西地大半輩子的天龍人啊。就這樣沒了，連一代人都沒有護下來。”離人藩王已經泣不成聲。

　　北望聽到這裡，心中也是越發難受，柏山藩王性格木訥不善交際但是愛民如子，體恤家臣，最後也就如此潦倒收場。

　　最後他只是歎息一聲，拍了拍離人藩王的肩膀，輕聲道“生，生在帝王家。萬般不由人。”

　　“本王何曾想接過這王位，如果不是異人年幼。本王早就去尋找仙境了，本王不願意看到我的子民，這樣像牲口一樣，一車一車被拉走祭祀那個虛妄的天倫之眼啊。

　　那只是帝國的榮耀，消耗卻是我們的血脈啊。北望，本王不願意看不願意聽也不願意去做啊。”離人藩王的手壓在北望的手上，低著頭暗自飲泣。

　　“北望神仆身份是從出生時就決定了，大王無須為北望神傷。”過去的情誼一一在北望的腦海裡面閃過。

　　北望堅定冷靜的說道“明天就是秋獵了，大王希望北望給大王獻上什麽首殺祭品。”

　　離人藩王定定看著北望。“你能逃走麽?”他指著跪下的月暈，“你帶著她一起，她也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祭品。她很聰明也很聽話，不會給你帶來很多的麻煩。”